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成为“李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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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女




       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个人竟成恋人

　　大四的第二学期，其实就是在各种形式的告别中度过，实习、找工作、做毕业设计、写论文、拍毕业照……高潮是以离别的名义吃了一顿又一顿的告别餐——乱哄哄得不行。我想，如果杨桃在，我们大学时光的终结不会这么随便，应该更有仪式感吧。大四那年，她作为交换生去了米兰的马兰欧尼时装设计学院。

　　杨桃从大一开始担任副班长，既是班里的大内总管，也是外联部长，管财务更是一把好手，会节流更会开源，拉赞助、接活儿不在话下。最难得的是，杨桃会照顾人，每次搞活动，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同学们乘兴而去，尽兴而归。其他几位交换生都选择留在国外继续深造，我们以为杨桃也如此，谁知到了七月中旬，她突然回来了。

　　杨桃回国后第一时间联系我，她是和林朗一起来的。以前在班里，林朗就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先生，高大斯文，皮肤好得逆天，白且细腻，远胜过大多数女生。这样的男生，多内向腼腆，林朗也一样，稍微开个玩笑，两腮就渗出两团红来，慢慢地洇渗开，一直渗到耳朵，耳朵越来越红，红得透亮。林朗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但其它就乏善可陈了，专业一般，能力一般，不过他似乎什么都无所谓。

　　大学时的林朗，给我们的感觉就是那种人畜无害，下班回家后一份报纸一杯茶，跷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居家男人。在女生越来越强势的今天，林朗这样的男生，反而很受欢迎。我们班里就有几位女生或明或暗地喜欢他，可他都装傻充愣无动于衷。

　　我们很奇怪杨桃怎么回来了，问她接下来怎么打算。过了毕业季，找工作最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她说先看看，真不行就回老家，家里倒是帮她找好工作了：一所中学的美术老师。我说那你住哪儿？不如就先在我们这儿将就段时间，等找好工作再找房子。杨桃没答应，说跟朋友说好了，先在她那儿暂住。扣儿说那多麻烦啊，搬来搬去，到时租好房子还得再搬一次，不如来我们这边住好了。

　　杨桃还想找借口推辞，林朗突然冒出一句，杨桃搬到我那去！此言一出，可把我和扣儿吓住了，惊得不知道怎么接腔——杨桃和林朗，一个能干要强，一个随遇而安，感觉八竿子打不到两个人，怎么就成恋人了？而且我们跟杨桃都是室友，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再说杨桃不都出国一年了，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在我们的威逼下，杨桃承认出国前两人就开始谈恋爱了，怕老师同学有看法，就一直没公开。也是，那时每个班只有一个交换生的名额，杨桃能拿到，确实不易。

　　结了婚，我有义务跟他一起还共同债务

　　杨桃面试了好几家公司，都没找到满意的工作，最终还是回老家做老师了。杨桃老家在湖州，距上海不过一个多小时车程，与林朗每隔一周见一次，似乎更添甜蜜，再加之杨桃有寒暑假，每次一放假，就赶着过来了，杨桃一来，林朗就不吃外卖了，我们也一拥而上，过去蹭饭。聚会次数多了，慢慢发现两人的变化，杨桃一改当年大姐大的作派，温婉贤淑，小鸟依人，她对林朗的深情，连瞎子都感觉得到。而林朗也一反在校时的腼腆内向淡定无谓，变得浮夸焦躁，逮着谁都能侃侃而谈，满嘴创投融资，功利心明明白白地放在脸上，给人家做策划，听起来运作的都是大项目，又不停地跳槽。

　　与之相对的是杨桃，虽然只在马兰欧尼学习了一年，但毕竟是世界知名的设计学院，怎么都不会甘心就在中学里做个美术老师吧——却没想到她一直待在那里做老师。林朗换了几间公司后，开始自立门户，创业自是不易，几个项目均以失败告终。同学圈里慢慢就有了传言，说林朗到处借钱，好多同学都被借过。但念着同窗友谊，特别是冲着杨桃当年的好人缘，谁也没好意思跟她提这事，她似乎也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在学校里安安静静地当老师，依自己的节奏在小城工作生活、坚持来上海看林朗——但不似以前。之前每次来，都是人尽皆知，家里成了我们在沪同学的聚会据点。再以后，两人越来越沉寂，近乎销声匿迹了。而同学之间的传闻也越演越烈，林朗公司倒闭，欠了好多钱，玩失踪……杨桃也没有消息了，很久不跟我们联络，包括我这个老乡兼大学室友。

　　就在大家传言纷纷时，我突然收到了他俩的结婚请柬。婚礼是五一假期，地点在绍兴，也就是林朗的老家。那天杨桃很幸福，作为班上第一对结婚的，同学几乎都来了。婚礼挺简朴的，没有太多的铺张浪费，婚纱是杨桃自己设计挑选材料亲手缝制的，马兰欧尼时装设计学院的一年学习到底没白费，灵气和工艺完美结合，在这一袭婚纱上呈现得淋漓尽致！

　　婚礼结束，新郎新娘就住在酒店，我们这些同学都是外地过来的，也在那间酒店住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俩，刚想好好闹下洞房，却见杨桃起身，一一斟酒，然后举杯：“我知道林朗向很多同学都借了钱，你们不跟我说，是给我面子，但我不能装聋作哑，这钱，我一定会还，但现在手头真没钱。我跟你们说实话，我是存了那么点私房钱，没拿来替林朗还债，而是拿来这次结婚用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说，债都欠到脖子上了，还花钱结婚。是的，一是我这点钱给他还债不过杯水车薪；二是这婚是我提出来一定要结的，林朗说分手，这债他一个人背，我非要结，我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不结婚我总想逃避这债务，但结了婚这债就是共同债务了，我就有义务跟他一起还了！你们信得过我这个老班长的，就容我缓三年，三年过后，连本带利奉还！同意的话，干了这杯酒。”言毕，杨桃一饮而尽！几位被借钱的同学也纷纷举杯。

　　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成为李安背后的女人

　　这话说得大气痛快，可真要还债，谈何容易。杨桃那时的月薪，也就三四千块，够吃够花，要还债，免谈。林朗开始被杨桃的表白一激，倒是斗志昂然，可既不肯从头开始，自己创业没本钱也没本事，彻底失了锐气，索性破罐子破摔，跟着杨桃生活在小城里，倒是恢复了大学时的懒散作派。杨桃急得直上火，嘴上却是温言软语地相劝，到处帮他留意适合的工作。

　　这时杨桃妈妈家的小区里，有位准新娘打听到她，问能否帮忙设计款婚纱？豁然开朗！再以后，杨桃四处联系准备结婚的亲朋同学，主动免费为她们设计婚纱，只有一个要求，帮忙宣传。杨桃在小城里渐渐有了名气，单子多起来了，顺理成章地开了工作室。虽然忙得要飞起来，但杨桃坚决不辞职，除了设计，其它一应业务都交给林朗打理。有事做了，林朗一改之前的颓废之色，跟着忙活起来，怎么说都是做过策划的，脑子还是很够用的。

      他很快就发现在这种小城里，婚纱说到底还是租得多，买得少，量身设计定制的客户极为有限，就撺掇着杨桃搞了个婚纱出租，但这租又不同其他影楼里出租的婚纱，千人同款，穿得脏污。做到一新娘一清洗熨烫，五次后坚决淘汰。还有个大招，根据新娘的气质身材，除了修改尺寸之外，还会在细节装饰上略做调整，且头纱保证是每人一款，这样一看，根本不是出租的，完全是一款独一无二的婚纱，果然生意火爆！紧接着夫妻俩又开了婚庆公司，走个性化定制业务，全套流程，一站搞定，在整个杭嘉湖地区，有了名气。债务很快就还清了，生了一双儿女后，杨桃还在中学做老师，除了设计把关外，公司业务基本交给林朗。看杨桃晒的朋友圈，能感受到那满溢的快乐幸福，常四口之家出游，她越来越有女神风范，而林朗已经微微发福，用满是宠溺的眼神看着母子仨。

　　我在下面点赞，杨桃小窗我：“你懂的，我现在有多幸福，当初就有多辛酸。”记得李安《少年派》大获成功时，有无数女人羡慕李安的太太，但很快有记者扒出老底，李安和太太结婚后，有整整六年，没钱养家糊口，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而那六年，是李太太肩负养家糊口的重任，却一直鼓励丈夫心怀梦想。妻子可以躲到一角逃避现实和责任，也可以选择勇敢地共同面对和承担。今日所有的荣光和幸福，都有曾经无悔的付出和坚持。只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为“李太太”。

金重阳

谁说女人是半边天？女人是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