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葵 -- 也说说汉代的帅哥丞相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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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半江兄贴出一首以汉代丞相陈平为主角的咏史大作，因这段儿历史颇有趣味，笔者也斗胆和了一首：

【七律】帅哥丞相陈平（兼和半江兄大作）

少年有志分天下，盗嫂贪金谗有因。
玉面书生善阴计，后宫情性忌阳春。
算人算己得丞相，用欲用奸失子孙。
高祖留缰忧既死，周勃灭吕本无心。  

原玉：七律·陈平丞相
半江红 2013.2.14

美男自古多桀运，名相如蛇费省思。
冠玉洞房前几任？良禽秀木第三枝。
直言明媚君王驾，奇计阴折冤妇尸。
须记帅哥曾自问，依窗细雨落春池。

（雪葵评：半江兄七律用笔总是一如既往地格律森严。这首诗提炼史实精当，寓意很深。）

诗坛新秀刘继杰兄跟帖说：“楼上两位兄台好诗！ 但用典处还望见教。” 细思刘兄所言甚当，咏史诗往往通篇皆典，若有哪位碰巧没读过这段儿历史，自然会觉得费解。趁着雪夜无聊，笔者也说说这位汉代的帅哥丞相陈平。

据史书记载，陈平是位美男子，美到啥程度？美到连他嫂子都舍不得他早娶媳妇，总是从中作梗，让媒婆失望而去。谁知这事儿后来竟成了他的政敌向刘邦进谗的依据，说他有“盗嫂”劣行。

陈平的才智毫不逊色于号称三杰的张良、萧何和韩信。张良有勇谋但过于爱惜羽毛，所以功成“归隐”以自保；萧何任劳任怨，晚年也只能忍辱全身；韩信是位帅才，无论多少兵都能带，但玩儿宫廷政治可就嫩多了，最后反被吕后杀了。陈平跟这前三位迥然不同，他不仅善用“阴”谋，且做人不拘小节，随和机变，遇难能脱，最终还能带着“让贤”的美誉光荣退休。其实，就算授予陈平第四杰的称号他也当之无愧，可惜他的成就多来自“阴”谋，而且这个“阴”又往往与“使用女色”或“利用女性心理弱点”有关，这在汉代那个封建年月里自然是见不得人的，就算在现代也不能冠冕堂皇地出现在功劳簿里。靠女人成事，北京人称之为“跌份儿”，天津人称之为“栽面儿”，俺们新疆人称之为... 如此这般陈平就失去了名排四杰的机会。

若问陈平骨子里究竟是什么人？这还得从他年轻时说起。司马迁在《史记》是这样描述的：

里中社，平为宰，分肉食甚均。父老曰：“善，陈孺子之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说的是陈平在“里中社”为村人分肉，因分得均，人人佩服。啥叫“社”呢？社就是“示”，二字音近形似。在甲骨文里“示”的图形是下面三块大石并立，其上再架起大小两块横石，这五块石头的所在之处即为“社”，乃族群里拜天地祭鬼神的地方，最为神圣。中华古人每个族群里都有这么个地方，传到后来，则每个村镇，每个国家政权都有自己的“社”。古文中的“社稷、社火、社鼓、社戏”和现代文字里的“社会、集会结社”等，都是从它引申而来，北京天坛的涵义即相当于“社”。司马迁笔下的“里中社”描述了村人在年关之前聚集到“社”前祭拜天地鬼神，肉先摆上去设祭，祭罢，再把肉搬下来分给各家各户。因其意义之重要，仪式之神圣，能主持此事者，当为村中最受拥护之人。而年纪轻轻的陈平就能主持此事，可见他绝非等闲之辈。像陈平这样的人，咱们现代社会群体里也常见，天津人俗称为“大了”：一个群体里，无论出了啥事，都得他出头办理才能“了”。这些“大了”们都需要什么素质？首先，机变多谋是必须的；其次，还要既坚持原则又懂得随和：对付正面人物能坚持原则一起成事，对付反面人物则不惜在不损害原则的基础上与之同流合污，但不能影响正反两面一起成事。

听了村人的夸奖，陈平长叹：“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啥意思啊？陈平说的是：“要是让我陈平处理国家事务，也会像分肉这样不会出任何差误。” 少年壮志，出于言表。

成了刘邦的亲信之后，一些将领会时不时地孝敬他钱财，他则照收不误。估计他要的是这样的效果：故意留几个小鞭子让领导攥着好放心。（历史上大有德才兼备的将相，当他们高尚得连皇帝都觉得芒刺在背时，就离自己的死期不远了。）另外，自己沾点儿小毛病得与同僚们“同病相怜”，他们也就不再对自己多加小心了，如此则大大地增加了他自己在与政敌斗争中的隐蔽性。陈平在这一点上颇像齐国的管仲，故意陪着齐桓公腐败，还自称是“为君分谤”。咱们中国现代社会中的官僚们，总应该还有不想贪腐的吧？但为了在官场上生存，也不得不跟着其他贪官们贪一些，其心态应与陈平同出一辙。

接着要说的就是陈平以利用女性为主所施的“阴”谋了。（声明：笔者乃敬重女性的谦逊君子，文中所及只限于封建社会的女性，和现代女性无关。）做为一位美男子，陈平字然能较多地接触女性并深谙其内心世界。看各类史料，陈平利用女性施“阴”谋得到成功的事例应该很多，但因多数不能曝光，流传下来的只有三例：

第一例是直接利用女色。刘邦曾被项羽困在荥阳城中，久不能脱。为了实现声东击西的突围计策，陈平在以诈降为诱饵把项羽大军引到东门后，还相机打开东门，陆续放出了两千美女，引得西北南三门之外的楚兵都跑到东门来争夺美女，这样刘邦才乘机从西门血战逃脱。该“阴”谋中有关两千美女的细节没有描述，不难想象，具体的运作会相当复杂：楚军不也得有军纪吗？而且项羽带的兵绝非乌合之众，怎么就会得知消息跑到东门？古来以女色为谋者，选择什么样的女性至为关键，非得识女之人不可。比如貂蝉：貌美是硬件，容易识别；而其心理世界则是软件，很难识别。此女若不能竭力获得目标男之爱，则会暴露假象；若真爱上了目标男又会完全倒过去，就会反过头来害了主谋之人。那么陈平是如何选到这两千美女呢？又是教她们如何举止才让围城的楚兵争艳而来呢？这些都能判断出陈平对女性了解之深。传克格勃选择女谍多以cat girl 为标准，此类女孩儿似乎对贞操和性并不看重，且又喜欢从性中获得享受。此类女谍可以和一个男子结婚生子，任务结束时又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丈夫一枪打死。想一想西施吧：她被吴王夫差宠爱了那么多年，居然能冷眼看着吴王一步步走向死路，最后她自己竟从容地跟着范蠡泛舟五湖。

第二例则是利用女性的心理弱点得手。当年刘邦被匈奴三十万大军困于白登山，不能突围，十分危急。陈平得知单于宠爱阏氏，连打仗也带在身边。就派精细人暗地里送给了她很多奇珍异宝，还献上了一幅美女写真图，说汉军马上就要把这个美女献给单于。阏氏大惊：思想单于若得了这样性感的美女，自己不是要失宠了吗？于是就应允来人，只要汉军不再送这位美女，她就劝说单于退兵。这样刘邦才在被围七日后逃出牢笼。封建年代一夫多妻的习俗，让女性养成了争宠的心理，这点恰好被陈平利用了。顺便一提的是：那时匈奴的势力要比大汉强盛得多。刘邦死后，吕后当政，当时匈奴的单于冒顿居然敢向她求婚，吕后大怒。但出于无奈还是送去了一位宗室女假称公主与之和亲，此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汉室一直都是靠和亲来取好匈奴，中间还送去了一位大家熟知的王昭君。直到汉武帝发威，大汉才彻底打打垮了匈奴。

第三例则是陈平早就察觉了吕后女性的任性报复心理及时自保。封建社会的女性，常年在丈夫面前低三下四，而在儿子面前却可说一不二。所以一旦丈夫死了，终于没人能管她们了，就会任性地行使一下母亲的权力。吕后正是如此。当她要违背刘邦“非刘姓不得称王”的遗嘱而要立她娘家的吕姓子弟们为王时，大臣中凡有反对的就被她打压，都倒了大霉。陈平何人哪？“阴”谋家是也，平素又不拘小节，他才不管别人是否质疑他对大汉的忠诚，当吕后问到他时，竟当即表示赞成吕氏封王。可想而知，吕后大喜，还赞赏他识时务。他呢，戏也越演越像，后来干脆挂个右丞相的名不去上班，却躲在家里享受美酒和女色，故意做给吕后看他无意招惹吕氏新贵。其实他内心早就盘算好只等吕后一死，就如何把吕家势力一股脑推翻了。这不吕后才死，他果然就联合周勃，诛讨诸吕，毫不留情。

回顾历史，汉高祖刘邦的特长还是“将将”，看人比较准。临死前在丞相人选的安排上，他开了“隔代指派接班人”的先例，后备人选有：萧何，曹参，王陵，陈平，周勃等...

这个顺序虽然史书上没有完整的记载，但从零碎的章节中仍可拼凑出来。在这个顺序中，周勃的出现别有深意，其实就是为了抗衡陈平，怕他一人独大。刘邦虽看重陈平的“阴谋”之才，但深知这样的人要控制使用，绝不能让他单独主管国家大事，因其器宇不够厚重。周勃颇似战国时齐国的鲍叔牙，秉性严正刚猛，跟陈平并列，正好阴阳调和。

而吕家终会夺权的局面绝非刘邦所能预知，否则焉不预作防范？总不能让吕家得手以至于伤害自家苗裔。所以说灭吕这件事，周勃没有陈平的预见，只是命运让他赶上了这个灭吕扶刘的大功。咱们天朝当年“粉碎四人帮”活像这段儿历史的翻版，有捧场的人说，大将许世友乃老毛预为对付四人帮的，纯属瞎扯！如毛有预感，纵碍其晚年之聩，为均衡权力，也至少不会让四人帮还整合在一起。

三杰的下场，历历在目，陈平为了全身，也是费尽了心思盘算退路，谁知他居然想出了个“让贤”之策，灭吕后借机把周勃推到前面做了他的挡箭牌，否则倒真让汉文帝为难如何来安排他了。少主登基总是要清理老臣的，留个相父一天到晚地顶在头上哪能舒服得了？看看北朝鲜的金正恩就知道了。

陈平自己是全身而退了，不幸的是，他死之后他的子孙却受到了他留下的政敌的排挤报复，结局颇惨，堪为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