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之战

老杨

       老街市，是越南黄连山省省会，位于红河、南溪河交汇处。西靠红河，北隔南溪河与我国河口县毗邻。东、南面是大象山脉，层峦叠嶂，山高坡陡，林密谷深。该城是河（内）老（街）铁路，七、八号公路以及红河水运的交通枢纽，兼有水陆之便，利于部队机动，是越西北的重要门户，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早在抗美救国战争尚未结束前，越南当局就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开始把我国视作其潜在的敌人。并着手在中越边境线上构筑面向我国的各种工事，同时内迁居民，“净化边境”，积极进行战争准备。老街由于其特殊而重要的地理位置，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河内黎笋集团反华侵华的桥头堡。

　　 防守老街的越军是黄连山省军事指挥部下辖的步兵254团1营、老街营、老街市队、特工队和57战防炮排，总兵力约500余人。该敌有一定实战经验，企图依托江河控制高地，凭险据守，阻我进攻。其具体部署是：254团1营在小曹地区组织防御，以东北无名高地、22、25号高地为要点；老街营和市队在10、33、5号高地组织防御，以5、6、10号高地为要点；57战防炮排配置在3、5、6号高地，特工队在铺梅地区活动。

　　 越军从1974年起，经过苦心经营，在老街市区和外围诸高地构筑了大量的堑壕、永备性掩蔽部和各种土木质结构的火力点，均以交通壕相连接。沿河一线设有铁丝网、竹签桩、三角铁刺和防步兵雷场。同时还加修了法国、日本殖民时期遗留的钢筋混凝土坑道系统。该坑道位于老街东侧，称之为“炮台山”，坑道长550米，建筑面积1500平方米。有数条垂直螺旋式阶梯通道通往地面，与水泥母堡相连接。在火力配系上，构成了山上火力与山下火力相结合、正面火力、侧面火力与倒打火力相结合、直射火力与曲射火力相结合、明暗火力相结合的上中下三层交叉火力网，相互之间便于支援，严密控制着防御前沿、要道和死角。其炮兵对我国境内主要目标、道路和接近地段准备了射击诸元，随时可以战斗。经过守军长期经营，整个老街地区形成了支撑点式的环形防御体系，是我昆明军区第14军沿红河东岸向敌纵深发展进攻，遂行自卫还击作战任务将要碰到的第一颗硬钉子。这一越西北重镇，是云南方向作战首先要夺取的重要目标，迅速攻克老街，对于打开入越门户，扩大还击作战的军事政治影响关系甚大。

　　 14军张景华军长决心以40师攻歼老街地区之敌，40师则把打好自卫还击作战第一仗的光荣任务赋予118团，决心以该团加强昆明军区独立坦克团一个连（62式轻型坦克11辆）、85加农炮一个连（6门）、师防化连一个排、喷火一个班、工兵一个班，在师炮兵团122榴弹炮一个营、85加农炮一个连的支援下，于225高地至六条半地区展开，从老街之敌防御翼侧小曹地区突破，以两个营并肩作战，沿25号高地、35号高地向老街方向实施主要突击，团预备队准备在457高地加入战斗。118团党委经过研究，将主攻任务交给了具有光荣传统和历史荣誉的1营。为增强作战力量，将师防化连侦察排一个班、喷火一个班、团属82无坐力炮一个连、工兵一个班配属给1营。决心首先以一个连在山腰车站附近偷渡南溪河，以偷袭手段攻占小曹东北无名高地，尔后全营向208高地方向发动进攻。

　　 受领了老街地区的主攻任务，1营全营上下情绪一片高涨。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求战心切的指战员们激动不已。营长杨长发带领各级干部分期分批实地勘察地形、明确任务、组织协同，摆好沙盘论战法，发扬军事民主，不断修改和完善各级作战方案。教导员胡绍聚拢战士讲光荣传统，控诉敌人侵我边疆杀我边民的累累罪行，共同商量立功计划。指战员们割破手指，写血书表达杀敌决心，以颗颗赤胆，向祖国母亲献上儿子的忠诚。几百颗滚烫的心脏在一个脉搏上跳动，迸发出一个共同的声音：“拿下老街城，争当英雄营，不上功臣榜，誓死不回还！”部队针对山岳丛林地的特点，进行了长途行军、泅渡江河、攻打支撑点和山林地应用射击等技战术训练，有效地提高了军事素质，增强了敢打必胜的坚定信心。

　　百折不回

　　 小曹东北无名高地控制着通往老街纵深的道路，越军在这个地方下了不少工夫。他们凭借地形优势构筑了一道环形堑壕、三道断续堑壕、六个地堡、十三个机枪工事、三个掩蔽部，以交通壕相连接。在前沿还设置了竹签、铁丝网和防步兵雷场，由254团1营1连一个加强排防守。看上去虽然兵力不多，但却能够得到22、23、25号以及218高地侧射火力和小曹村机动兵力的支援，就像一只凶猛的吃人怪兽蛰伏在那里蠢蠢欲动，小曹地区险象环生。

　　 118团1营营长杨长发仔细观察了地形，把撕口子的任务交给了具有“百折不回”光荣传统的1连，并加强给他们重机枪两挺、无后坐力炮两门、工兵半个班、喷火器三具。1连决心继承老前辈的英雄气概，以偷袭和强攻相结合的手段坚决完成任务，打出新一代的战斗威风，在自卫还击的战场上谱写下连史新的一页。

　　 1连以1排为尖刀排，借着夜暗的掩护，乘坐橡皮舟于2月17零时6分全部偷渡南溪河成功。工兵迅速排雷、破坏敌铁丝网、竹签，为全排开辟了通路。1排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敌人鼻子底下，迅速控制了无名高地1号高地前沿环形堑壕。正向纵深发展时，被越军发现了，两挺重机枪突然向他们洒来密集的弹雨。2班长身负重伤，3班长在破坏铁丝网时牺牲。1排长赵杰昌冲锋在前，带领3班抢占通向主峰的交通壕，被敌人投来的手榴弹击中阵亡，跟随他的机枪手也负了伤。面对不利局面，杨营长当机立断，命令1排巩固阵地，暂时采取守势，以查明情况。4时20分到40分，越军在2号高地火力掩护下以一个班的兵力连续实施反冲击三次，企图夺回1号高地。1、2班奋起抗击，将敌人消灭在1、2号高地之间的鞍部。这个时候，杨营长命令1连长李学荣率领连主力立即渡河加入战斗。

　　 5时，连主力到达1号高地与1排会合，查明情况后随即从左翼、右翼组织了多次冲击。但由于没有发挥60迫击炮、82无坐力炮等随伴火器的作用，压制不住敌人火力，均未能得手。越军见我多次攻击不成，便想乘机扩大战果。于是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组织了16人在三挺机枪的掩护下从主峰反扑下来。敌我双方顿时展开了冲击和反冲击的拉锯激战。李学荣命令重机枪压制敌人火力，并大胆采用一手推脚架，一手按击发片的运动射击打法，边打边前进。坚守在右翼的4班、6班和2班，一直把敌人放近到十多米处才突然开火，打得越军扔下九具尸体退了回去。

　　 从10时到11时，李学荣又组织各班在正面火力掩护下，兵分两路沿1号高地两侧连续向敌发起两次冲击。李学荣亲自指挥战士炸毁敌人的地堡。战士高自云在冲击中被弹片划破腹部，肠子漏了出来，昏倒在地。他苏醒过来后，托着流出的肠子往里塞。可怎么也塞不进去，他顺手拣起身边敌人尸体上的盔式帽罩住，解下绑腿拦腰一缠，继续向前爬去。其间，他击毙了两名逃敌，一直顽强地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临牺牲前，他嘱咐身边的战友：“要爱护连队传统，一定要拿下老街！”四班副胡贵荣潜出炸敌堡，被弹片炸伤了头部和胸部，仍拖着炸药包，爬出20多米后壮烈牺牲。40火箭筒手吴德众大喊一声：“我上！”手提火箭筒冒着弹雨立姿射出一弹，摧毁了敌人的机枪工事。1连顽强作战，连续冲锋，充分发扬了前仆后继不怕牺牲的战斗作风。但由于地形狭窄，部队展不开，加218高地和22号高地上的敌人也从左右两侧用火力支援无名高地。1连遭到三面交叉火力的压制，冲击始终未能成功。

　　 从凌晨三时到中午十一时，战斗进行得相当残酷激烈。1连依托1号高地打退了敌人的六次反扑，先后发起了十一次冲锋，付出了伤亡40人的代价还没有能够拿下小曹东北无名高地。时间越来越紧迫，战斗越来越艰苦，大部队在等待着他们撕开口子。可是连队经过八个小时的恶战，伤亡很大，弹药也消耗殆尽。最艰难的时刻，也就是最关键的时刻，能不能咬紧牙关坚持住最后五分钟，往往就决定着战斗的胜负。怎么办？全连指战员发出钢铁般的誓言：“发扬连队百折不回的光荣传统，同敌人血战到底，坚决拿下无名高地！”勇士们将负伤的战友安顿好，把子弹装满弹夹，仔细地检查了手中的武器，再一次进行了轻装，准备同敌人进行最后的殊死的决战。

       无坚不摧

　　 营指挥所根据战场态势和上级的意图，决定由副营长沈洪斌立即率领2连攻占218高地，解除1连左翼的威胁，由教导员胡绍率领3连抢渡南溪河，强运弹药支援1连战斗。即刻，2连飞兵直插218高地，3连疾速渡过南溪河向前沿送弹药。

　　 通往218高地的道路是一条狭窄的山梁。两边是陡峭的山崖，只有中间一条小路。越军的竹签区、雷场、铁丝网、机枪工事、屯兵洞，顺着小路由低向高依次排列，层层严密封锁，构成了对我1连威胁最大的侧射火力网。全连过河后迅速拿下了1号高地，随即向2号高地逼近。连长张大学命令1排从右担任主攻，2排向左担任助攻，3排为预备队，紧跟1排前进。1排在2号高地西北侧发现一个长150米，宽80米的雷场和一道一列桩铁丝网，铁丝网中有通路。连长得知这一情况后，命令1排占领有利地形，以火力掩护排雷。工兵战士吴国书巧妙利用地形地物，以熟练的动作排除了两颗地雷。正当他准备排除第三颗时，遭到2号高地前沿堑壕火力点射击，身负重伤。连长令1排的轻机枪和已经占领阵地的重机枪封锁敌暗火力点，令82无坐力炮将其摧毁，令60迫击炮压制高地前沿堑壕里的敌人。轻重机枪严密封锁了敌暗火力点，炮火准确、猛烈地落在敌前沿堑壕和高地上，顿时打得敌人抬不起头来。沈副营长呼唤营炮兵连82迫击炮摧毁了敌人的掩蔽部。趁着敌人火力点失去威风的机会，工兵战士罗文祥跃出堑壕，迅速排除了第三颗地雷，在雷场中开辟了通路。接着，82无坐力炮三发三中，浓烟弥漫，乱石横飞，彻底摧毁了敌暗火力点。1、2排乘着炮击效果，占领了2号高地，趁势向218高地主峰冲击。1排长率2班在冲击中，遭敌前沿屯兵洞火力射击，前进受阻。战士们将敌人压进洞内，随即展开政治攻势，向其喊话。顽敌凭借工事垂死挣扎，拼命向洞外射击。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两名喷火兵猛冲上去喷出七枪，火箭筒手打出两发火箭弹，躲在屯兵洞里的敌人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炸死。5班第2小组，在1、3小组火力掩护下，用炸药包消灭了一个火力点。2班和3排乘胜冲击，一举攻占了218高地主峰，有力地保障了1连攻歼小曹东北无名高地守敌的胜利。

　　 与此同时，3连在连长邓春银、指导员童兴银的带领下，冒着枪林弹雨，推着满载弹药的橡皮舟，劈波斩浪，奋不顾身地将弹药送上了1连阵地。12时30分，营命令1连坚守阵地。但1连连指认为，经过十一次攻击，又打退敌人六次反扑，越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加上目前左侧的火力威胁清除了，弹药也送上来了，战士们信心百倍，决心继续冲击，同敌人进行最后一次决战，坚决把无名高地夺下来。营指批准了1连的意见。因为部队紧贴敌人，我军的大口径火炮无法支援。李连长决定发挥本连火器和配属火器的作用，在60炮、82无后座力炮、重机枪、喷火器、火箭筒五位一体的火力掩护下采取小群多路的战斗队形，攻歼无名高地之敌。7班配属火箭筒两具、喷火器两具、从左翼进攻。3排长邱卓远带领2、4、5、8班从右翼冲击。副连长刘年光带领6、9班从正面以火力牵制敌人。13时20分，决战开始了，我60炮首发命中，打掉了敌人主峰阵地上的两挺重机枪。7班火箭筒击毁了敌机枪工事，在7班火力掩护下，喷火兵烧掉了高地鞍部的敌人掩蔽部。随即迅速发起猛攻。指导员张民生提着冲锋枪，一边鼓动战士，一边勇猛射击。连长李学荣甩掉被打坏的指挥机，抓起烈士留下的一挺轻机枪亲自率领战士们冲击，一直打到最前沿。副连长刘连光、3排长邱卓远高喊着：“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跟我冲啊！”带头扑向敌阵。干部身先士卒，战士舍生忘死。2、4、5、8班迅速夺占了鞍部，6、9班从正面发起冲击。全连经过20分钟战斗，终于占领了整个无名高地，全歼了守敌。

　　 1营以“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它要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被敌人屈服”的英雄气概，英勇顽强、前仆后继，经过十一个小时的激战，攻占了小曹东北无名高地和218高地，击毙近百名敌人，突破了越军小曹地区防御体系的要害，撕开了通向老街的口子。我英雄的铁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卷向老街。

　　势如破竹

　　 大炮怒吼、坦克轰鸣、硝烟滚滚、杀声阵阵。1营指战员满怀胜利的豪情与喜悦，兵锋南指，杀向老街。鉴于3营伤亡较大，团指决定由1营接替3营担任主攻老街的任务。这次，由2连担任主攻直扑市区。3连从翼侧助攻，直插谷柳大桥，断敌退路。1连因为伤亡较大，转为预备队。

　　 19日8时，师炮团122榴弹炮营对4、5、6、7、8号高地，团100迫击炮连对9号高地，实施三分钟火力急袭。总攻开始了。在兄弟部队的协同下，副营长沈洪斌带领2连，从老街东南侧10号高地加入战斗，向同一方向的9号高地发起攻击。在我军强大炮火的掩护下，2连指战员勇敢地紧跟着炮弹的炸点前进（距离100—150米左右），充分利用炮兵逐次延伸射击的效果，勇猛冲击，进展顺利。往往是炮弹刚刚落地不久，战士们就跃进了敌人的阵地。在掩蔽部里防炮的越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堵在了里面，随即被冲锋枪、手榴弹、炸药包、火箭筒送上了西天。2连就这样闪电般地攻克了9号高地。接着又向前面的8号高地逼近。由于小曹被我军占领，老街之敌失去屏障，已成惊弓之鸟，在我强有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2连和炮兵紧密协同，乘胜攻击，一路追歼，进展神速。经过4个小时的奋战，接连攻下了四个高地，切断了老街市区敌人南逃的去路。

　　 外围据点纷纷失守，老街之敌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为了速歼敌人，1营命令3连从6号高地加入战斗，和2连并肩作战，于12时2分攻占6号高地。尔后直取老街。两个连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直打到老街市里。3连向5、4、3号高地攻击前进，尖刀班抢先占领谷柳大桥。2连左侧插入131高地，控制制高点，切断了敌人退路，形成对老街之敌的包围。曾经猖狂一时的老街守敌，仓皇钻进炮台山顽抗。炮台山是老街越军苦心经营的永备性工事，是敌人向我河口地区开枪开炮的顽固堡垒。营长杨长发和教导员胡绍，分别率领2连3连两个排，分兵数路，堵住洞口，关门打狗。战士们巧妙地利用堆积的弹药箱作掩护，同敌人展开了地道战。顽抗的敌人对我军的喊话置若罔闻，接连向外打枪，甩手榴弹。战士们气极了，就地取材，用地道里的防坦克地雷和三百多公斤炸药，来了个大爆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残敌全部被埋葬在自己掘下的坟墓里。

　　 11时10分，加强给118团的昆明军区独立坦克团2连奉命从6号高地与5号高地之间加入战斗，向老街、铺梅发起冲击。12时9分，五辆坦克冲入老街市区，三辆坦克突入铺梅车站，支援3连消灭市内火力点七个，汽车两辆。3连在坦克支援下逐屋逐堡肃清残敌。枪炮声渐渐稀疏下来，硝烟也在慢慢散去。至12时29分，进行了两天两夜的老街攻坚战斗胜利结束。越军自吹“万无一失”的反华侵华桥头堡被彻底摧毁了！

　　 118团1营发扬不怕牺牲，连续作战的战斗作风，干部以身作则，冲锋在前，撤退在后。战士舍生忘死，前仆后继。部队逐点攻坚，打得英勇顽强。首先突破小曹地区，打开了攻克老街的口子，尔后又圆满完成担任主攻的任务。在战斗中共毙敌295人，为整个战斗的胜利作出了突出的贡献。为表彰1营的光荣战绩，昆明军区党委报请中央军委授予其荣誉称号。1979年9月17日，中央军委发布命令，授予在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中表现突出的143个英雄模范单位和个人以荣誉称号。其中授予西线三个军各一个步兵营以荣誉称号，118团1营作为14军的代表，荣膺“英雄营”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