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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益唐专访:破解千古数学之谜的传奇人生(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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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22 05:18:4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世界日报

记者 唐嘉丽/新罕布夏州专访



办公桌上摆放着两张与妻子海伦的合影照片。(记者唐嘉丽/摄影)



热爱思考,也 欢教学的张益唐。(记者唐嘉丽/摄影)



虽然薪资与名气大不相称,但张益唐感谢UNH给他的学术环境。(记者唐嘉丽/摄影)



张益唐摄於UNH数学系和计算机学系大楼外。(记者唐嘉丽/摄影)



张益唐UNH 办公室书桌前。(记者唐嘉丽/摄影)



不计名位金钱的张益唐在UNH 担任讲师12年後,因证明「素数间有界距离」一爆而红。一年半前获升正教授。(记者唐嘉丽/摄影)



张益唐在新罕布夏大学(UNH)的办公室,位於该校数学系与计算机系大楼内。(记者唐嘉丽/摄影)



办公室中的书架上多半是英文数学专书,也有史记、名人传记等中文书籍。(记者唐嘉丽/摄影)



张益唐在台北圆山饭店接受「晨兴数学成就奖」颁奖。(本报系资料照片)



华裔数学家张益唐的纪录片「海里捞针」放映。(齐哲瑞提供)



破解千古数学谜题的新罕布夏大学数学与统计学系教授张益唐,获得被誉为「天才奖」的麦克阿瑟奖(MacArthur Fellows)。(美联社)


麦克阿瑟天才奖(MacArthur Fellowship)得主、新罕布夏大学数学系终身教授张益唐(Yitang Zhang),2013年以「十年磨一剑」的苦行僧精神,破解「孪生素数」这一困惑了人类两千多年的数学难题,引发国内外同行关注,张益唐也因此从一位藉藉无名的大学讲师一步登天,跻身世界重量级数学家行列。

张益唐曾经一度怀才不遇,遭遇人生低谷,曾在餐馆打工、送外卖,在连锁快餐店赛百味(Subway)做临时会计等,而後隐居在新罕布夏州大学任讲师14年,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经历许多辛酸和白眼,但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喜爱的数学研究,多年的坚忍不拔,终於一举成名天下知,荣誉接踵而来。

现在的张益唐,却希望做回平常人,一再感叹「成名不如不成名」,表示自己不大关心金钱和荣誉,喜欢静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张益唐6月5日在目前任职的新罕布夏大学,接受本报专访,畅谈他如何破解千古数学之谜的传奇人生。

记者问:什麽是「孪生素数猜想」?你的论文为什麽被誉为「破解了千古之谜」,引起轰动?具体贡献在那一方面?

张益唐答:首先要说明,我做的并非是完全解决孪生素数猜想问题,只是部分解决,但的确是重大突破,它的解决,对促进整个数论、数学方法及技巧上的发展,有很大贡献。

「孪生素数」是无穷多个、每个间隔为2的素数对,孪生素数之间的间隔应该不会超过一个常数,有很多数理家都做过这个东西,我证明的是7000万。

这个问题本身非常吸引人,素数谁都知道,而且这个猜想很早就有人观察了。在历史上,至今没有定论,是谁最早观察和发现孪生素数的现象?现在能看到的文字纪录,可追溯到1849年法国数学家阿尔方.波利尼亚克所写的东西,这个题目的提出甚至可能更早。

这个问题理论很简单,很多人都懂,但要证明却非常困难。也许这就是它吸引人的地方。

重大突破 引发素数研究热潮

问:多少年没有进展的数学问题,在你证明出间隔「有限」之後,突然兴起研究热潮,并大有进展。两年间,孪生素数的间隔数已缩小到246。这是因为他们受到你的启发、用了你的方法吗?

答:确实如此。其实在我之前,有三个分别是美国、匈牙利、土耳其的数学家,他们合作10多年,做到最後一步。也就是,在证明孪生素数是「有限间隔」这一步上就差一点点,谁也跨不过去。

2008年,在美国西部的「美国数学研究所」,为此专门开了一个为期一周的研讨会,把这方面的专家都请去,看大家能否突破这一步,但还是没有人突破。於是,大家都悲观了。认为这个问题,用现在这个方法是不可能解决的。当时,我根本不知此事,也不知道有人在做此问题。这是我做出来之後,才有人告诉我的。

之前,我只知三个数学家在做,也知道他们的方法,但我用了比较新的思维,花了三年时间,终於取得突破。

问:「数学年刊」(Annals of Mathematics)审核和刊登投稿论文的平均时间是一至两年。你是2013年4月17日,向该年刊投稿,没想到5月17日就得到回覆?

答:在普林斯顿大学访问研究时,该校数学家P. Sarnak告诉我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我投稿「数学」後,审稿人是罗格斯大学的H. Iwaniec教授。当他看到我的论文时,第一个感觉是「不可能做出来!」但开始阅读後,就发现有些吸引点。然後他开始与好友Sarnak通电邮。一个接一个的电邮,从「这篇论文有值得关注」、「这里面有个很好想法」、「非常好的想法」、「这个证明有可能是对的」、「非常可能是对的!」一个星期中,接二连三的电邮,评价一个比一个高,语气也愈来愈兴奋。

第二个星期,Iwaniec教授把所有的事都停了,根据我的思路,把此证明重做了一遍。做出来後再与我的对比,觉得是对的。第三个星期,他就逐字逐句地阅读我的论文,最後写出「找不到任何错误」的评论。就这样,三个星期,这篇论文就通过了。

因此,我要特别感谢Iwaniec教授。我的论文写得那麽长和复杂,他真的花了功夫去审查和证明,三个星期就向学刊做出强力推荐和会刊登的回覆。他一点都没有嫉贤妒能,还兴奋得不得了。让我感触很深,真希望中国学术界的人都能像他这样「学术至上」。

去年9月在普林斯顿大学见到他。我当面向他致谢,并表示在他开创的领域中学习到很多,当时Iwaniec教授还笑着回答,「但是我没有成功」。

问:你为何对「孪生素数猜想」问题有兴趣和如此执着?其中是否遇过瓶颈?有没有想过放弃?

答:凡是着名的数学问题,很多人都会有兴趣、想去做。一开始,我对此问题就有「应该能做出来的」的感觉。虽然也看看别人怎麽做,但这方面能查到的资料不多,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展,我看的也只有那几篇文章。我做的过程中,没有遇到特别大的挫折,思路逐步形成,主要都是靠想出来的。

看梅花鹿乘凉 萌生解题灵感

问:2012年夏天,你在科罗拉多州立大学音乐系终身教授齐雅格位於丹佛家中作客时,突如其来萌生破解孪生素数猜想的灵感,能否描述一下当时情景?

答:齐家後院有两株树,那个夏天十分乾热,梅花鹿经常一家大小来到树下乘凉,十分可爱。那天下午,我想到院中看梅花鹿,但它们没来,如果来的话,可能我也想不出孪生素数猜想。

问:解题功力是个累积过程。即使不在那儿,可能也会在别处发生吧?

答:完全可能,时候到了,就发生了。

问:请谈谈你做学问的方法。研究题目是有计画、有时间设定,还是随机的?

答:应该说比较随机,不太可能有规定。主要是注意别人在做些什麽,找出你觉得有意思、又有希望做出来的东西。

问:有没有一些当初觉得「有希望」,但後来做不出来的题目?

答:是,也有些做到一个地步,不知该如何走下去,就停在那儿、要放一放。这些问题,从数学上看,并非不可能解决,但现在却停在那儿,没有往前推进,或走得很慢,要思考是否应该改一下方向。

问:你平常一天是如何度过的?思考数学的时间有多久?

答:我的工作就是思考。如果算思考的话,我一天工作十几小时。若说坐在桌前写、看、打电脑,那不会太长。

我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思考。我喜欢步行,天气好的时候,我可以一个人在外面走一两个钟头。因为是早睡早起的人,特别喜欢在清早步行。我很容易进入思考状况,只要完全进入,外界不会对我有干扰。再嘈杂,也没有关系。

问:开车时也思考吗?

答:我过去是开车的。开车时想问题虽然也没出过什麽事,但後来每次开车前,总要告诉自己「别去想了」,「开车时可不能走神」,结果弄得自己很不舒服,那乾脆就别开车了。不开车比开车过得更自在一些,少了很多束缚,也没有负担。六、七年了,我在这儿(指新罕布夏)没有车,平常坐巴士到学校。因为便於思考,我喜欢坐车。

问: 论文发表後,你曾应邀在普林斯顿大学访问研究。谈谈在普林斯顿的时光,是否常与其他大师交流、激汤?见过纳许(John Nesh)教授(刚刚车祸丧生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数学家)吗?

答:我是应普大「高等研究所」之邀,以成员(member)身分驻校研究。本可以再留半年,但今年夏天要到中国科学院讲学,因此仅待了半年。在普林斯顿半年,校方不但提供极好的食宿、研究、生活环境,在许多学术活动中,可以了解现今数学界关注的问题,也有少数几次与大师级数学家交流的机会,对开扩视野很有助益。可惜的是,虽然多次路过纳许家,但没机会见到他,没想到发生车祸,真是遗憾。

母校不愉快回忆 不愿再提

问:你离开母校普度大学之後,有没有再回去过?

答:普度大学去年就发电邮,说要颁杰出校友奖给我,我没有回覆。今年又来函重提此事,我还没决定要怎麽回覆。

问:为什麽没有决定?

答:我不太想回去。两年前,普度就请我回去做报告,我没去。那时,邀请我的单位很多,我确实也忙不过来。

问:但即使不忙,是否也不愿回去?是因为勾起你的不愉快回忆吗?

答:我不想去。因为,不想勾起回忆。

问:可否谈谈在普度的遭遇?

答:我不想谈这个。要牵扯到另外一个人,还是不讲为好。

问:那麽还会再去做当时博士论文的「雅比克猜想」吗?

答:我不会再有时间做那个题目。

问:也有不愿再勾起伤痛的因素?

答:有这样的因素。

快餐店打工经历 成了传奇

问:现在大家喜欢谈你毕业後,在肯塔基「赛百味」快餐店做会计、送外卖、做三明治的经历,比对後来你的一举成名,增添了「传奇」味道。但事实上,那八年你怎麽过的?

答:其实还好,我能承受得住,也没有特别难过,也许我的性格就是这样。

问:你是北大的佼佼者,被校方推荐、拿奖学金出国攻博士,但毕业後没有推荐信、论文不能发表。看到同侪安家立业、飞黄腾达,难道不觉得难过吗?

答:也许是个性吧,我还能经受这些挫折。别人觉得传奇,我不这麽认为。只觉得一切就是顺其自然。

问:那时你情绪低落,连家人也不联络,听说妹妹还上网寻人?

答:是有这麽一回事。那时我刚到新罕布夏州,朋友把我的电邮给了妹妹,才重新联络上了。

问:与家人失联,是否也有一点功名未就、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味道?

答:(苦笑)在赛百味的那段日子,是不太想跟家人联络。

问:不愿去追忆那段岁月吧?

答:是不太想。但我有个同学现在肯塔基大学(Lexington)任教。他邀请我去演讲,我答应了。虽然原来的店主过世、易主了。那个地方,我倒乐意回去看看,也会看看那时去查过资料的肯塔基大学图书馆。但普度,我是不愿再回去了。

问:在赛百味工作的五、六年,还在思考数学问题?

答:是的,事实上,刚到新罕布夏州发表了一篇论文,就是在肯塔基打工时,工馀思考研究累积下来的成果。

问:因为学长唐朴祁建议、学弟葛力明推荐,14年前,你来到新罕布夏大学(UNH)任讲师,可否谈谈UNH的岁月?

答: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从临时讲师,後升为正式讲师,每学期教两门课,六小时,有办公室、福利,但没有研究经费。我教本科生的微积分,有时也教研究生课程。也许是天性吧,我喜欢教书,按照课程规定,为学生授业解惑,觉得很有意思。学生对我的评价也非常好。

问:现在UNH的头衔、待遇、职务、工作、地位,有什麽变化?

答:论文发表後,院长和系主任每两周都来跟我谈一次,说要升我为正教授。我在去年1月正式升为终身职教授,待遇福利比照正教授标准,有所提高。办公室未变,每周授课时数降为4小时,研究经费需自己申请,虽然被告知简单写写即可拿到经费,但我觉得搞纯数学,不需要申请研究经费,所以也没提。

在美国就这点好,大家彼此尊重、各做各的。我一向少与人接触,也少参与系上活动,过去就是我「冷落」人家,所以现在也谈不上有什麽改变。有些系上教授,像当时进校时任系主任的K. Appel,一直都对我很敬重。

「成名不如不成名」 感受压力

问:你曾说「成名不如不成名」。成名真的不好吗?光环带来什麽压力吗?

答:成名有它的好处,但带来的副作用太多了,时间不再属於你,是最大的问题。干扰太多,要应付的事太多。因此谢绝的很多,许多电邮也无法回覆或作答。对於喜欢安静的人来说,有了光环後,似乎很难保持这种状态。

虽没有学术上的压力,但出名後,大家把你的话视为「金玉之言」,提出各种问题、要我提建议什麽的,压力不小。其实我能讲什麽呢?觉得自己已说得太多了,有些说话一直在重覆,很没意思,但别人非要你说了才算。出名後,似乎方方面面都成了名家,这就是压力。

问:你是个淡泊的人,对物质需求有近乎「洁癖」的简单,金钱真的不重要吗?

答:至少我没把它看得那麽重要。自己要求不高,一般都还能过,也没有真正匮乏的时候。

问:一路走来,不论在研究学问、生活工作上,有着急过、埋怨过、气馁过、动摇过、恐惧过吗?如果有的话,是为什麽?

答:不能说一点都没有。多少都会有。虽然不是非常强烈,但也曾着急过,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学术圈。

问:是什麽力量使你坚持下来? 

答:因为还是热爱科学,即使在很不理想的状态,我也没有动摇过,没想过离开数学研究的道路,另谋生计。我对数学研究的热爱是全心全意的。

问: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你觉得什麽性格让你有今天?

答:坚韧不拔,我能坚持下去。

问:这两年光环在身,相信你经历了很多,有什麽印象深刻和难忘的事?

答:去年在瑞典皇家科学院领罗夫肖克奖时。皇室公主来颁奖,还请了好几位名家参加活动,当时的场景很令人感动。获奖人在典礼前被请到很古老、听说诺贝尔也曾待过的楼下参加酒会。上来的时候,看到那些等候参加典礼的名家,个个穿得非常正式、西装领带、胸前口袋塞着白手绢,国际学术界那些人都非常好。我的妻子也跟着我去风光了一次。

问:什麽时候,你知道命运改变了?

答:2013年5月9日。我在办公室收到「数学年刊」编辑部寄来审核评论。 说是论文是正确的,强力推荐发表。而且给了非常高的评价。

当时觉得很欣慰。其实投出之前,我就肯定这个证明是对的,知道数学年刊肯定会接受,而且评价会很好。但结果比我想像好得多,没有想到评论会那麽好。

也就是那一天,学刊的编辑给我发了个电邮,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你是否愿意把此消息告诉媒体;第二,此文是否能传寄给想看的人。两个问题,我都答了「yes」,从那以後,铺天盖地的电邮和事情就来了。

後来,数学界的Simons Foundation负责人告诉我,他们公布此消息和论文後,Simons的网站都挤爆了。

问:这些都是你难忘的时刻?

答:应该说是吧。但是我这种性格,其实没有那麽激动欢欣,这篇论文带来的轰动确是出乎意料的。

问:除数学之外,听说你对文学、音乐、历史等方面也有兴趣 ?

答:是的。不工作时,我喜欢听音乐、看书,什麽书都看;音乐主要是古典音乐。最近还发现童年时听过的「红歌」也挺有意思。

问:请给学数学的年轻人一些建议。

答:如果真的热爱科学的话,不要轻易放弃。

问:从北大出来,在美国深造、教学,请谈谈中美教育的差异。

答:中美教育各有所长。美国中学的基本功不够扎实。中国除了正规数学教育,还有许多如奥数之类的东西,把孩子逼得太过分了,也许孩子成绩会好,但很可能丧失了兴趣。有必要吗?这是我的疑惑,我也没有答案。

问:有人说,你的故事比纳许还要精彩。有人找你写传记、拍电影吗?

答:加州一家专作文献纪录影片的电影公司拍了一部名叫「大海捞针」(Counting from Infinity)的一小时影片。2013年9月在柏克莱开拍,去年5月到普林斯顿、去年10月分别在UNH和瑞典拍摄,断断续续拍了一年多,今年1月正式发表,现在网上发售。拍电影挺麻烦的,还要假装是演员。

问:从藉藉无名的大学讲师,到跻身世界重量级数学家行列。现在「孪生素数」告一段落,你未来动向如何?有什麽计画?

答:简单来说,我还是会继续研究我的数学。至於将来会在什麽地方,我也没想那麽多。到时看情况吧。我还是把做学问看得最重要,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问:你说过,目前仍有很多思考的题目,也有些已部分解决,但要等到完全解决才会发表。

答:其实就是三、四个,都是一些我认为有希望突破,但都是很难的问题。

问:现在对自己有什麽的期许?

答:继续做学问,我相信自己还能做学问。

问:张益唐是个什麽样的人?

答:(沉吟片刻)…不要把张益唐看得太高了,张益唐事实上就是个很正常、很普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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