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农庄新记（小说）

dove

作者：深山兰


第一章 改朝换代

秋天到了。大西洋上吹来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袭击着英格兰。落叶漫天飞舞，一片肃杀之气。

几年前，动物庄园该名为“动物共和国”，后来又改为“动物农庄”。

拿破仑猪早已死去了。在他死的时候，许多动物都哭昏了过去。他们哭得撕心裂胆，天崩地裂。没有了伟大领袖，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呢？

有几匹马哭喊着要去陪着拿破仑猪。一匹枣红色的雄马叫草上飞，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的，最后晕倒在草地上。几头驴用尽力气拉着，才使那几匹马打消了为拿破仑猪殉葬的念头。驴悄悄地告诉马匹：“记得拳击师是怎么死的吗？自己有自己的寿命，何必和别的动物比？”马匹才想继续活下去。

草上飞慢慢清醒了，瞪着失神的眼睛，望着远方。

那是深秋的季节，寒风吹得树叶漫天飞舞。树叶在天空中飞旋着，最后还得扭扭捏捏地落回大地。动物们脸上的哀伤就和退了色，起了皱纹和树叶一样。

接着，整个动物庄园给他举行了最盛大的追悼会。在追悼会上，拿破仑猪最信任的一个叫“转得快”有黑白条的猪排在队伍的中央，他主持追悼会。仅靠他右边的是武大郎猪。接着是牛们站在一起。左边则是草上飞及几匹马。山羊们则分开站在两边。

一群狗负责保卫工作。那只叫哈拉的狗始终不离转得快猪左右，其他的几只狗胡拉、乌拉、那拉和普拉等则打量着四周的动静，随时准备出击。

动物们首先向拿破仑猪的尸体三鞠躬。马匹鞠躬的角度最大，马鬃都垂到地上了。牛的身体颤抖着，鞠躬时，双腿几乎半跪着，踉踉跄跄，差点跌倒。许多动物们都泣不成声，泪如雨下。有的动物们因悲伤过度而晕倒了。

它们缅怀拿破仑猪的丰功伟绩，悲痛万分地齐声朗诵：“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伟大的军事家、伟大的外交学家、伟大的经济学家、伟大的艺术家、伟大的动物学家、伟大的音乐学家、伟大的歌唱家、伟大的凡是能沾上边，都挂上各科的学家头衔、和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拿破仑同志永垂不朽！”

宣传部长武大郎的猪，最后领着动物们一起，全体宣誓：“我们一定要继承拿破仑猪的遗志！将动物革命进行到底！与人类战斗，绝不妥协！”动物们齐声高喊：“与人类战斗，绝不妥协！”声音传到了空中，一朵快速飘过的云彩被阻住了很长时间。

武大郎猪腿短小，他一跑起来，像是肚皮贴着地面滑行。他原来是主管动物们食物分配的科长。拿破仑猪和“转得快”猪的食物配给都是他作决定的。他还秘密地把几位猪小姐送到伦敦著名的整容医院里，作了整容手术。那几位猪小姐的尾巴修成转了两圈后，再上扬。脸修成了细长型，据说是仿造人类的瓜子形的脸。睫毛也修成放射型的。武大郎猪说这是尾踏清波，嘴吃美瓜的意境。武大郎猪说，人类常说：女为悦己者容。我们猪就要为拿破仑容。

这些猪小姐，都分配给了转得快作秘书、保健员，或者是清洁员。从那以后，武大郎就升为了宣传部长。负责控制动物庄园的舆论。

为了开好追悼会，动物们甚至打破不与人贸易的戒律，向英格兰出口了一批鸡蛋。买回了扩音机、摄像机、电视机等一批设备。还专门修了一个电视信号发射塔。天线就架在风车上。反正那风车也根本转不了。它们还派出7只半（一只是三条腿，所以动物们背后称它为半只）年轻的猪去牛渡口大学学习了一个星期摄像技术。它们回来后，精心地对追悼会录了像，说是要把这最重要时刻的纪念仪式传给第一万代动物们。

一位猪理论学家还专门写了一本书《第一万代动物》。他声称：动物王国一定会自动传到第一万代，连只传9999代都不行的。他的书在扭腰热销书排行榜上连续整整一年都排在第一位。而是在第366天的排行榜上，则不见了踪影。有的人认为；这是暗示动物王国最多传366/6=61年的征兆。为什么要除以6，没有给出解释。而有的人解释说：这意味着“传个溜（6）啊！”

在开追悼会期间，拿破仑猪的位置由“转得快”的猪担任代理。几天后，几只上层的猪和几只狗们在谷仓里闭门开了几天的会，决定动物庄园有“转得快”猪来领导。动物们奔走相告，他们又有了伟大领袖“转得快”同志。他们经常是热泪盈眶，有“转得快”同志的领导，还怕战胜不了人吗?

两年过去了，时间又到了秋天。今年的牧草收成很糟，由于干旱，麦子也欠收。动物庄园里的食物越来越不足。拉车的马每天仅给三磅麦子，有时竟全是草。马越来越瘦。羊的毛到现在还没换出新的。鸡甚至只能去吃正在干枯的草叶。牛奶和苹果都运到猪和狗的食堂去了，其他的动物根本见不到。几只有头衔的猪倒是很肥。动物们私下传说它们看见猪从人的商店里订购了减肥药，送货的车那天直接开进了庄园里，还差一点压着一只羊的腿。

那些猪小姐们，用上了从德国进口来的香水。她们从院里走过，香味能飘过大门，引得从附近经过的人类的赞叹：“好美的香水啊！”

农庄里，猪和狗的数量越来越多，而其他干活的动物像马和牛还有羊却不见增加。

一天，一头叫实干的牛正在耕地，忽然他头晕目眩，一头栽倒了在地头上。那只叫批得的山羊过去看，发现牛的眼睛紧闭着，口水从嘴唇边不断地流出来。他的肋骨清楚地显露着。批得心里感叹：他几乎是皮包骨了。批得跑去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小杯玉米面，和一小捆草，还有一杯清水。当批得把这些拿到实干的面前时，他吃力地睁开了眼睛。他看了批得一眼，嘴角蠕动了几下，似乎要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他的眼睛中，大滴的泪水不断地涌出。批得把粮食送得实干的嘴边。他轻轻地吃了几口，眼泪扑扑地流下来。

围在批得身后的几只山羊默默地看着实干，眼睛暗淡，头紧低着。 批得去找那些管卫生的猪小姐。其中的一只来到实干面前，瞥了一眼，对批得说：“他太老了，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说完，就走了。

实干牛的眼睛紧闭着。它的瘦骨嶙嶙的身子在微微起伏着，口水从嘴角流出来，滴到地上。它的呼吸越来越缓慢，最后停止了。草上飞一直呆在实干的身边。当它看见实干停止了呼吸，它的眼泪大滴流了下来。批得在一旁，它的眼睛失去了光泽，暗淡失神。其它几只山羊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同志们，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们要把这个帐记在人的身上。”大家发现武大郎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他的脸上还露出几分红色。草上飞面无表情，只是呆呆地发愣。山羊们给武大郎猪让出空间，武大郎靠近实干正在发凉的身体，鞠了一躬：“他是为了动物的解放事业献出了生命的。我们要记住他的贡献！”

草上飞和其它动物们一起，把实干的尸体运到山坡上，掩埋了。

秋风越吹越紧，树叶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寒冬越逼越近了。

从此，农场多数的动物们的眼睛失去了昔日的光泽。

一天，山羊们到食堂吃饭。发出草干瘪而硬。有的山羊有气无力地咬了几口，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草上飞走过来，看了看草料，里面几乎没有粮食。它的脸上变成了紫红色，用蹄子猛地刨着地上。批得走过来，对着草上飞说了一句：“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饿死的。”草上飞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半天。突然，他对着动物们打喊：“弟兄们，我们找转得快先生去。我们要求改善我们的食物分配。”山羊们纷纷站起来：“对，我们找他们去。我们想活命！”驴子也高喊：“马上走！”

动物们直奔转得快住的小楼去。几只狗立即去报信了。

转得快住的小楼在一片松树林后面。当动物们闯进楼道里，转得快一开门，动物们就涌了进去。猪小姐急忙把桌子上的苹果悄悄地收进了抽屉。里面的房间里，放着一台机器，知道的动物发现那是跑步机，还是美国生产的。

转得快猪扫了动物们一眼，当它听说动物们抱怨没有足够的食物时，脸上堆出一丝笑容，客气地对大家说：“大家的心思，我完全理解。……。我们虽然暂时有些困难，这些都是人类对我们封锁导致的。他们不卖给我们化肥，也不卖给我们机械。所以，我们的农业生产遇到了很大的困难。这一笔帐一定要记在人类的身上！”转得快拍拍马草上飞的肩膀，满脸笑容：“你们要相信我们猪党。我们有伟大思想的指导，一定会解决这个暂时的问题。”动物们心里纳闷：“不是说不许和人类贸易吗？怎么又成了是人类的封锁呢？”不过，他们谁也不敢吭声。

最后，转得快许诺，最快在半年内争取农业有根本的好转，保证大家有面粉吃，水果吃。动物们每天要喝上咖啡和茶。他还设想，在未来三年中，要使多数的动物都获得大学文凭。知识就是力量！这不是人说的吗？到哪里上大学？还不得去找人类帮忙吗？其他的动物们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他们只盼望赶快得到食物。哈拉领着狗，站在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看着动物们，两眼发出寒光。

动物们听了转得快猪的许诺，高兴地回去了。第二天，食堂破天荒地供应苹果和香蕉。香蕉是从哪里来的，大概是和人类贸易来的吧。可动物们很少去想它。只管吃就是了。

转得快为了让大家都拿上大学文凭的许诺，开办了学校。山羊们很快学会了读写，而牛学起来就非常吃力。山羊们都拿到了高中文凭。

转得快还办了一份叫做《解放报》的报纸，宣传动物解放的理论。主编是武大郎猪。动物农庄的动物们有了自己的报纸可读。可是，报纸没有办法提供他们好的食物。

好景不长，那些改善生活的食品，不久又消失了。动物的食物好像越来越糟。动物们的的肚子像打鼓一样，又叫起来了。动物们更加愤怒。

一天，山羊们劳累得精疲力竭了，但食物却几乎没有。他们怒气冲冲地找到马匹和牛，要求一起再次去找转得快猪，要求给必要的食物。草上飞一马当先，奔向转得快住的小楼。路上，山羊们居然把一群绵羊拉了进来。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冲向森林后面的小楼。

当他们赶到那座小楼时，门却紧闭着。转得快猪和武大郎猪都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眼睛紧盯着来的队伍。

动物们集聚在小楼的下面，吵吵闹闹。批得走出去一步，对着阳台喊：“转得快同志，我们几乎饿死了。我们要食物！”“对，我们要食物！”动物们一起跟着喊道，但绵羊们却静悄悄的站在一边，只是看着。

阳台上，武大郎猪费劲才在边缘上露出头，他扫了下面的动物队伍一眼，满脸堆笑：“同志们，大家的心情，我们理解。我们不是增加了食物的数量吗？质量也有了提高嘛！”“可那是仅几天的事，现在一切又恢复了原样。我们饿啊！”草上飞脸上都变了，大叫着。“是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武大郎好像很吃惊的样子，“我们一定会把真相查清楚的。”批得说：“真相？我们最清楚了。还要什么真相？”


武大郎猪望着转得快猪的脸，又把脸转向楼下：“大家一定很辛苦了。先休息一下。我们今天就去查。大家放心。”

有的动物们实在太累了，就倒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发出一片吵闹声。谁也没有注意到那群狗悄悄地靠近了他们。

武大郎猪悄悄地把他的前蹄子一挥，一群狗突然冲向在一边的绵羊。没有等到动物们明白过来什么事要发生，几只绵羊的喉咙已经被咬断了。他们的腿在空中胡乱蹬着，一会儿就断了气。他们始终没有吭一声的。鲜血流了满地。一张《解放报》被扔在地上，绵羊的血流到报纸上，把“解放”二字完全盖住了。墙上拿破仑的语录：“两条腿坏；四条腿好！”扔在闪着光。

动物们惊愕万分。当他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四处逃命。

草上飞等马匹只是恐慌地看着死去的绵羊，脸都变了形。当狗群想冲向他们时，他们才撒开蹄子，一溜烟没有了踪影。

当牛明白过来，他们惊恐地慢慢走开。狗奔向他们，但发现牛头上锋锐的角时，停止了脚步。牛眼因惊骇而变得十分巨大。

接着，武大郎在《解放报》上发表文章《面对破坏分子，四只蹄子都要硬》。从此以后，那张报纸，动物们根本不看了，只有狗群整天忙着阅读。

动物们脸上从此没有晴过天。

一天，秋天里的风越来越凄厉。树上的叶子像断了线的珠子，漫天飘洒。寒风的啸叫声四处游荡。令动物们心里发颤。

不远处，墙上拿破仑猪的语录：“四条腿好，两条腿坏！”“全世界的动物们联合起来！”已经斑驳陆离，其中的“联合”二字已脱落了，变成了“全世界的动物们起来！”

几只羊在街角躺着。大家肚中没有多少食物，都静悄悄地不出声。山羊们望着那条语录，心里想着：“他让我们起来，我们偏要躺着。”

长了一撮黑毛的山羊批得歪着头，对周围的山羊说：“伙计们（不知道它今天为什么没用‘同志们’这个称呼），我们得想个法子。不然，我们早晚就会全被饿死。”“你有什么法子？”一只年轻的山羊胡听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只老山羊批得往四周看了看，见仅有几只平时还谈得来的山羊在此，没有狗在附近转悠，就压低了声音说：“我以前在咱们庄园的铁丝网边吃草，遇到过一只山羊站在网外边。它对我说它来自一个农场。它们那儿招收山羊。它们那里有足够的牧草。现在人也讲动物们的权益保护。动物们都活得很幸福。它还问我想不想去那里。我当时一口回绝了。”

“唉，你咋那么死心眼？不会留个余地吗?”那只年轻的山羊胡听埋怨说。

批得进一步凑近胡听，进一步压低了声音，一边说，眼睛还四处转悠：“听着！我这儿有那个农场的电话和地址。”说着，他从下巴的长毛里竟拉出一个小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字和一组号码。

胡听想拿过来，那个批得急把它藏到身后。“别急！如果有谁想去，我们一起行动。”几只山羊都说要去。一只长着绿豆眼的叫不吃亏的紧点头，但一句话未说。只有那只叫小心的山羊不放心地问道：“那里的人会不会把我们杀了？拿破仑可是教导我们‘两条腿坏’。”批得有点不耐烦了：“我说兄弟，我们现在都快俄死了。只要有饭吃，还管那么多。听说人现在变得文明些了，对我们动物的行为比以前要改善了许多。”

批得在去伦敦的时候，他曾偷偷地买了一个收音机。他经常收听BBC的广播。像人虐待狗而被判了刑。他听到这样的新闻后，很是兴奋了很长时间。他知道外部的世界变了，不再是拿破仑猪告诉他们的那个样子了。不过，他可不能把他偷听收音机的事说出去。那可是“偷听敌台”的罪名。

他只是用有几分蔑视的眼光瞥着小心。

小心还是有疑问：“若过一段时间后，人要杀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嗨，只要我们过了幸福的生活，死就死呗！反正谁早晚都要死。”批得对自己最后的一句话颇得意。

当时在的7只山羊都同意逃往那个农场。行动由批得带头。

可是它们怎样逃出大门呢？看门的几只狗可是够凶狠的。没有“转得快”的手令，谁也别想出这个门半步。

“我早就想好了,”批得有几分得意：“我有铁哥们帮忙，到时自有办法。”他说完，眼睛往四处看了看。不吃亏眨巴着眼睛，急切地看着批得。批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然后狡點地一笑：“这个嘛，可不能透露。”周围的山样好奇又有点吃惊地看着批得。批得却咧着嘴笑了。

大家约定，后天天黑后行动。

批得最后眼睛扫视着其他六只山羊，眼光从每只羊的身上仔细扫过，似乎想看穿他们的内心。他的眼睛发出一丝冷冷的光。当他的眼光落在不吃亏的身上时，不吃亏的眼光迅速躲避了一下。批得的眼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最后，批得压低了声音：“弟兄们，对此事务必要保密。如果谁走漏了风声，我们都得死！”批得把“死”字咬得很重、很慢。“诸位！你们见过前些日子的那些绵羊的下场了吧？谁想那样死吗？”众山羊彼此看了一眼，浑身哆嗦了一下。“好吧，我们小心地去做准备。就这样。”批得转身就走了。

众山羊都若无其事地往羊舍走去。

那天晚上，小心作了一个梦，梦见它到了一个它从未见过的农场。那里有鲜美可口的绿草。 他赶忙奔过去，大口吃起来。呵，太美了。他享受着可口的绿草。

当他的肚子逐渐胀起来后，他哼起来了小曲。

就在这时，一只恶狠狠的狗向他冲来。他撒腿就跑。在跳过一道沟时，他摔倒了。就在这时，他一下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他翻了一下身，侧耳听着，好像有什么声音。再仔细听，声音来自门外。他悄悄地溜下床。翘起脚尖，贴近门上，。很微弱的声音传来：“……，晚上，他们……。”一阵风刮过，后面的声音被淹没了。他使劲侧着耳朵，仔细倾听着。但除了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没有了其他的声响。他正在懊丧之际，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赶快溜回床上去。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望着门口。就在这时，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后，门竟然开了一道缝，一个黑影飘进了屋里。他屏住呼吸。发现那个黑影溜到了不吃亏的床上。接着，马上就传来打呼噜的声音。

啊，那个黑影是不吃亏！他出去干什么了呢？

小心心里闪过那句话：“……晚上，他们……。”他越想越感到奇怪。不知不觉中，他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