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社会”与我们的“剧场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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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西子
    活得特别累，这是众多中国人的共同感受。
    活得很无趣无聊，这仍然是许多中国人的人生感受。
    走在大街上，很少看到有多少中国人的脸上有一种自然流露的微笑或从容淡定。而是布满焦虑忧愁，脚步匆匆。
    无论是功成名就或是默默无闻；是荣华富贵或是布衣粗食，都说自己活着不易。
    大多中国人的快乐，如果说有，也多就是夜总会歌厅酒桌麻将桌，或是大妈们的广场舞。小资高雅点也就是来一个拍拍照，购购物，上朋友圈晒一晒的旅行。
    再世俗一点，也就是所谓的“天伦之乐”。
    中国人的可悲，不仅仅在于没有快乐，更在于甚至不懂什么叫快乐，不知如何去拥有真正的快乐。
    今天突然想我们这个时代所表现出的精神状态该如何形容。想着想着，终于想起一个词：
    剧场效应。
    似乎没有哪个词能比这个词更能形容我们这个世界，以及我们的人生了。
    “剧场效应”一词，最早由卢梭使用。当时他用来概括巴黎为代表的整个文明生活状况。他认为那时的巴黎被戏剧化，本身成了一座大剧场，市民既观剧，亦被动演剧，在不自觉状态中被彻底异化，抛出了自我，生活于别处。
    “剧场效应”在现实中有多种表现形式。
    经济学的剧场效应( theatre effect )。
    如果剧院着火了，按照个人利益最大化，那就是谁先跑出去谁最有利。可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这么做，其结果必然是大家都拥堵在门口，谁都跑不出去。于是个人追求利益最大化而不考虑他人利益的行为，导致了群体悲剧。
    在经济危机初期，人们为何疯了一样的到银行挤兑或是抛售资产？便是“剧场效应”心理。——因害怕银行倒闭，谁都想在别人之前把自己的钱取出来，“落袋为安”。于是，原本可以不倒闭的银行便真的倒闭了。倒闭的银行引起一系列的恶性连锁反应，于是整个社会的经济危机暴发了。
    而再看现实之中的中国房地产市场。有哪个中国人不知道这房价高得离谱荒诞？ 有谁没有看到这高房价已经透支了社会的一切、家庭的一切，甚至他们的整个人生快乐与梦想？这荒诞的高房价，不仅仅是“高”，而且是“恶”。
    然而，很多人一边恐惧着、憎恨着这高房价，一边却又参与推高这房价。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房地产市场的各方利益参与者充分利用了“剧场效应”心里。他们以种种方式与途径发出种种的信息，告诉那些本不想买房的人或是等着房价下跌的人，这房价根本跌不了。要买的人多的是！嫌现在房价高？以后会更高！于是，所有的人一边想着眼前房价太高，一边害怕着以后房价会更高。于是不得不加入购房大军，成为房奴也在所不惜。最终落入他自己所痛恨的高房价的陷坑。
    这便是十多年来，中国房价始终保持着只涨不跌的秘密之一。
    社会学的剧场效应。
    美国人类学家吉尔茨在《尼加拉:十九世纪巴厘剧场国家》中提出了"剧场社会"概念，他指出，"剧场社会"是一个革命表象掩盖(甚至是替代)了真实生活的社会，一个仪式化的表演胜过实际言行的社会，一言以蔽之，"权力服务于夸示，夸示更服务于权力"。
    这种解释有些学述化与政治化，不是本文所要表达。
    西子今天要谈的是生活化、现实化的“剧场社会”。
    我们不妨先来想象这样的场景：
    一个大剧院中，大家本来都是坐着戏剧。突然中间有个人觉得自己坐着视线不好，于是站了起来。而他这一站，就挡住了后边的人。接着后边的人也只得站起来。就这样，最后整个剧场的人不得不都站着看完这场戏剧。
    如果只是站在地上还好，可能还有人要站在座位上；如果只是站自己的座位也罢，还有人可能强行站着别人的座位。
    甚至一些没有座位可站的人要想看到台上的戏剧，只得去找来梯子——就这样，好好的剧场，本来是可以大家一度过一段美好艺术时光的剧场，却不再是剧场，而是闹市场。
    ——而这样的场景真的就是虚无的想象么？
    不！的的确确是现实中我们随处可见的真实。
    比如我们坐公交车。你本来是想过规矩排队上车的。可你发现，这样一来，你永远也别想上车。因为你前面总是有人会插上来。可你又无法阻止那些插队的人，于是不得不加入插队的行列。而一些人，如果好好排队很快可以顺利上车，可由于插队相互推挤发生冲突，导致谁也上不了车，走不了。
    又比如你痛恨办事拉关系走后门。心想，没有抬轿的便没有坐轿的。如果大家办事都不走后门不送礼行贿，那些给别人办事的人还能够“见礼才办事”么？
    ——而你可以这样想，却未必可能这么做。因为你会担心别人不会如此。如果这样，最后别人能办成的事，你就办不成。于是你也就自然而然加入拉关系走后门的队伍。
    这就是我们的剧场社会。
    剧场社会是一个破坏规则，无视公良秩序的社会；是一个人人为求保护自己的利益或是只求自己利益最大化而不惜牺牲别人利益的社会；是一个劣币逐良币的社会。
    剧场社会里，人人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无辜者，而人人又都是施害者且又认为自己“迫不得已”、“情有可原”，甚至“理所当然”。
    剧场社会有些人因自身占有一些有利的地位，反而喜欢这样的混乱无序，因为他们正好可以“混水摸鱼”。殊不知，他们的这种利益不过是暂时，终究有一天，他所喜欢的、乐于所见的混乱所造成的后果终究也同样会落到他们头上。
    剧场社会一旦形式，很难逆转。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社会里，人们会变得更自私、更愚蠢，更荒诞不经。
    正如上面所想象的那个剧场中：满剧场的人，明明有座位，却谁也不肯坐着。反而一个站得比一个高。甚至还可能有人凭着自己的强力，为了自己能看清舞台站在别人的身上。于是反抗冲突产生。于是原本是艺术美的剧场，成了打斗场。
    而我们，今天的中国人，不正是面对这样的剧场社会，过着这样的剧场人生么？
    这样的社会，这样的人生，中国人如何能有真正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