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河南新乡决口现场：107个乡镇128万村民大撤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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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新闻/澎湃新闻


澎湃新闻记者 孙湛

2021年7月21日，河南新乡市北中部遭受大暴雨、特大暴雨。新乡市内共产主义渠的洪水漫溢进入卫河，顺河下泄，淹没了部分村庄，随后出现决口。



2021年7月24日，河南新乡市卫辉市工业路牧野大桥段共产主义渠出现决口。决口导致河水漫灌至城区。本文图片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孙湛 图

连日来，解放军、武警、当地干部及附近村民等多方救援力量在决口两边进行封堵工作。决口已被填入数车石头及多辆满载石头的卡车。截至7月24日16时，决口还剩约30米未合拢。决口合拢之后，新乡和卫辉市内的积水将会有所下降。



2021年7月24日，河南新乡市卫辉市牧野大桥段共产主义渠，救援队伍在紧急封堵决口。



截至2021年7月24日16时，决口还剩约30米未合拢。

连日来，多支救援力量在决口两边不间断进行封堵工作。



2021年7月24日，河南新乡市牧野大桥下，一名附近居民在卫河边寻找手机信号。



2021年7月24日，河南新乡市牧野大桥下，附近的汲城村居民自发在卫河边填灌沙袋用于防洪。卫河水位近日持续升高，该村村民已连续三天自发填灌沙袋用于加固河堤。



2021年7月24日，河南新乡市卫辉市汲城村，村民孟先生前往卫河边填灌沙袋。

继省会郑州之后，河南省新乡市遭遇当地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强极端降水过程。据新华社消息，7月21日晚，新乡市区牧野站2小时降水267.4毫米，超过郑州20日当天2小时最大262.5毫米的降雨量。

受强降雨影响，新乡市的多条河道出现漫堤险情，卫河部分河段已决堤。卫河鹤壁段决堤后群众陆续自发将卡车、石块投入河中，但仍未堵住决口。



卫河部分河段已决堤

一场紧急大转移从7月22日晚开始发起。

据河南省新乡市防汛抗旱指挥部消息，从7月17日8时到23日7时，新乡市平均降雨量830毫米，最大降雨量965.5毫米。据不完全统计，新乡市辉县市、卫辉市、长垣市、获嘉县、原阳县、封丘县、延津县、新乡县、卫滨区、红旗区107个乡镇受灾，截至23日15时，受灾人口1288075人，其中紧急避险人口26105人，紧急转移安置人口114011人。

提前撤离、互助自救、连夜转移……卫河沿途流经新乡县、卫辉市、浚县、滑县等数十个地区，红星新闻将镜头聚焦在沿途的村庄，记录这场从22日开启的卫河大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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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留20多名撤离村民

在建工地成容纳近百人的“孤岛”

赵瑞是正在新建的新乡市育才高级中学的施工队工人，他和60多名工友之前已经在这里工作了3个多月，工程眼看就要竣工，却被这场暴雨中断了。

7月22日凌晨，赵瑞外出寻找同事途中，遇到了准备撤离的20多名何屯村村民，赶忙把他们带到了工地暂时避难，就这样，工地变成了一座为近百条生命提供庇护所的“孤岛”。

撤离的消息是7月22日中午开始在各个微信群里陆续传开。赵瑞告诉红星新闻：“有的村民觉得消息不准确，他们村的道路上开始一点积水都没有，所以没有及时撤离，直到晚上12点，水猛地涨了上来，再想撤离已经晚了。”



做好沿线群众转移的紧急通知

新乡市育才高级中学位于何屯村北侧，分别建有办公楼和教学楼，教学楼主体共五层，由于修建位置地势较高，所以相对安全。但与教学楼相距不远的办公楼则因地势较低，自22日晚便已陷入危险。

得知学校的部分人员被困在办公楼中，赵瑞当晚接到撤离消息后，正是要去寻找他们。“当时我看到办公室一楼已经完全淹没，至少1米5深的水，工地的铲车被政府征用，后来我找到了搜救队，先将两名女子救了出来，里面仍有三名男子被困，目前已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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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回途中，赵瑞碰到了来自何屯村的20多名自发撤离的村民，当中有妇女和儿童，最小的儿童才两岁，赵瑞便带领他们前往已竣工的教学楼内暂时避难。

所有人都聚集在这栋五层楼的教学楼里，“胆子小的已经去三楼、四楼躲着了。我早上测了一下水位，在60厘米左右，其实安全不用担心。教学楼的建筑路面高于水面，就算水涨上来了，我们撤到楼上也是安全的。”赵瑞说。



用卡车、石头来堵住缺口



然而，除了仍在不断上涨的水位，断电、停水、物资紧缺等境况接踵而来，“孤岛”面临的形势更加严峻。

为了向外求救，赵瑞曾尝试用发电机给大家的手机充电，最后只坚持了一会儿便作罢。“求救消息发出后，很多电话打进来，我也不确定手机电量还能撑多久。”困在工地里的近一百人决定在23号早上展开一次自救。

有人想办法联系上了亲友，有两名水性较好的男子接到求救信息后表示可以过来营救。“当时水深3米，水流湍急，他们一边扶着皮划艇一边慢慢划过来，花了4个小时。”赵瑞看到他们的时候，远远望去，水面上只露出了二人的鼻子。

两名自发赶来营救的人员抵达后，大家内外接应，先用皮划艇搭载营救妇女儿童。在连续划行6小时，运送5人离开后，两名救援男子的体力已耗尽。“我很感谢他们，他们尽力了，前一天晚上他们也一直在其他地方救援，很不容易了。”赵瑞说。

“只是现在缺少物资，食物和水都快没有了，我不敢跟其他人说，可是100人的供应量实在太大，我们建筑工地是两天一次采购，一次采购90人的分量，最多只能维持到明天早上了。”赵瑞告诉红星新闻，23日中午，他们已与当地应急指挥部取得联系，希望能尽快转移。

重灾区卫辉多个村庄被淹

村民已陆续转移至安置点

7月23日，新乡市卫辉市上乐二村将近300多位村民已经在临时安置点暂时休息了下来。不到24小时前，上乐村镇的村民们也刚刚经历了紧急大撤离。

气象信息显示，7月21日8时至21时，新乡西北部出现暴雨、大暴雨、局地特大暴雨，有4个站点达到特大暴雨（≥250mm），45个站点达到大暴雨（100-250mm），25个站点达到暴雨（50-100mm）。雨量最大的5个站点依次为：卫辉塔岗299.5mm、卫辉顿坊店286.3mm、辉县石门水库273.7mm、卫辉安都乡265.1mm、辉县上八里244.4mm。

雨量最大的5个站点卫辉占了3个。位于卫水之滨、新乡北部的卫辉，成为此次洪灾中的重灾区。

7月23日8时29分，卫辉市气象台继续发布雷电黄色预警信号：预计未来6小时内，卫辉仍将发生较强雷电活动，局地伴有短时强降水、短时大风等强对流天气。

为了缓解上游新乡市和卫辉市河道压力，卫河将进行部分泄洪。

上乐村镇位于卫辉市区东北部，地处卫辉市、浚县、淇县三地交界处，卫河河段从新乡市的凤泉区流进，途径牧野区，从卫辉市上乐村镇北部拐过，再流入安阳市和鹤壁市的浚县，与共产主义渠在王庄乡老关嘴合流。

一旦泄洪，上乐村镇三十三个村庄将全部淹没在洪水中。

7月22日9时，上乐村镇上乐二村村长杜海伟收到通知，要求在下午15时之前把上乐二村的所有村民迁到8公里之外的李源屯田湾村。

田湾村位于卫辉市与上乐村镇中间，离卫河路段直线距离4.7公里，暂时比较安全。

一接到通知，杜海伟立马组织干部转移群众。“自己有车的就开车过去，没有车的村民就由村里租了四辆车接过去。”

用来转运的车辆是向村里村民租的，杜海伟告诉红星新闻，几趟往返将村民全部接送完后，车主最后也没有收费。还有两位重病在床不能自理的老人，村里打了120救护车帮忙送到了田湾村。

由于转移时间太紧，村民们几乎没有带什么行李。有的捎了一床被子和席子，更多的什么也来不及带。



上乐二村转移安置的村民 受访者供图

22日下午16时，上乐二村将近300多位村民陆陆续续来到李源屯田湾村。村长田子文接到了村民，把他们暂时安置在村里的田湾侯湾小学。因为还要忙着抢修濮阳高速高架桥的堤口，田子文专门安排了工作人员和杜海伟对接，“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们。”

害怕他们人生地不熟，田子文还专门派学校校长和老师在学校充当志愿者，帮村民们解决用电用水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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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湾村村民还给转移来的上乐二村送来了许多日用品，一口烧饭的大铁锅、几十个大开口的瓷碗。由于瓷碗不够，杜海伟只能分配三百多位村民轮流吃饭，“让年轻人先吃一点垫肚子，再去照顾老人和小孩吃饭。”

由于接连的暴雨，去往卫辉市市区北边农贸市场的路已经被堵住，食物非常有限。杜海伟告诉红星新闻记者，“物资很缺乏，支了一口锅，烙点儿米汤，下个面条，三百个人吃一盆菜。连个青菜都没有。”



转移安置村民解决吃饭问题 受访者供图

从22日下午转移到田湾村至今，杜海伟的工作就是看好每一位村民。杜海伟告诉红星新闻，“每一个要离开学校的人都要和我打报备，不必要就不能出去。”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让老百姓放心吃、放心住，不要有其他伤亡。

洪水“双面围攻”下的村落

200多所学校设为临时安置点

卫辉市下园村，是一个被洪水“双面围攻”的村落。

据媒体此前报道，下园村位于卫辉城区西北，常住人口超5000人。该村东边有条水渠，西边是卫水河。该村村支书张治介绍，水渠邻下园村的一侧，是农田和铁路，没有护堤。村东渠里的洪水，穿过农田和铁路后流进村里；西边的卫水河河水，漫堤后也往村里流。



村民老张告诉红星新闻，自己是在7月23日凌晨3点左右转移的，由于下园村已经停电一天一夜了，手机信号也十分微弱，所以他最开始并没有得到转移撤离的通知。

7月22日下午，由于积水越来越深，他的身边有五六个小孩，最小的婴儿刚满十个月，他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向外求助。凌晨，村里自发组织的救援队开来一辆铲车，他带着孩子们一起搭乘该铲车转移到了距下园村13公里的太公镇亲戚家。由于亲戚一家地处太公镇山头上，地势较高，暂未受到灾情波及。

据老张讲述，7月22日下午，积水大约1米深，之后洪水不断倒灌进村庄，而据他尚困在村中的朋友7月23日所见，积水已经淹没了他家的一楼，由于“一直在涨水，今天铲车已经进不去，救生筏太少了”。

7月23日中午，老张朋友三人仍被困在下园村小学附近的一处房屋二楼，等待救援，其中还有一位有脑梗塞后遗症而行动不便的病人，他们在中午不断拨打志愿者电话，请求扩散救援信息。7月23日下午4时左右，积水水位稍有下降，一民间救援队发现了困在房屋二楼的他们，随即用铲车将他们运送到了下园村西边，他们投靠到了西代村的一户远房亲戚处。



学校成为转移村民临时安置点 受访者供图

据媒体报道，新乡市教育局于7月22日紧急安排了各县市200多个学校作为临时安置点，接收受灾群众。新乡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学校安置点都能提供水电，中学校园还能够提供食宿，但小学和幼儿园不一定有相关配套设施，因此仍需物资援助。

孙杏村镇人民政府一名工作人员告诉红星新闻，当地从上周末到7月23日上午一直是降雨天气，特别是7月22日晚上，降水量增大，她看到有人员在守着卫河河堤，以防决堤情况出现。

该工作人员称，7月22日，他们接到县里的转移通知后，上午已妥善安置5000多名村民，“村里的村干部和工作人员挨家挨户通知到村民，将他们安置于镇上的两所学校和较远的一座村庄，现在估计安置快1万人。”

该工作人员表示，在转移过程中，老弱病残是重点照顾对象，优先转移。在安置点还设置了卫生室，以防突发疾病的发生。

“安置点的物资我们一直在补充，包括方便面等，以及一些外面捐赠来的物资。因为现在都在向下泄洪，不知道还需要几天，目前一顿饭估计就需要上万份方便面，所以我们还是希望食物这些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