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孤独的爱情弃儿，越洋吟唱“蝶恋花”

ace · 发表于 2018-8-20 08:52:24

知音

　两年前，留学美国的卢季杭不幸罹患肝癌，陪读的新婚妻子郁秀在美国伴他治疗。在医院，他们结识了同病相怜的美国女孩茱莉亚和她的恋人安德森。在共同抗击病魔的征途上，两对恋人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卢季杭因为经费问题回国治疗，临别前与美国这对恋人相约通过MSN继续交流抗病经验。一个月后，卢季杭不幸去世。为了鼓励茱莉亚，郁秀忍痛冒充丈夫给大洋彼岸的朋友发去一条条激动人心的“好消息”——直到有一天，她悲痛而惊讶地发现，原来网络那头的“茱莉亚”也是安德森假扮的，茱莉亚已于一个月前离开了人世……

　　对女友心怀内疚的安德森决定远赴中国，到伟人毛泽东的故乡进行一段朝圣之旅;此时却意外得知，郁秀因为失去丈夫而患上抑郁症。两个孤独的爱情弃儿开始了心灵的互救，经历了长长的心路跋涉之后，美好的爱情也涅重生，仿佛轮回……

病魔侵袭两对恋人，爱情与友情给力生命绝境

　　长沙妹子郁秀万万没想到，远赴美国的追梦之旅，竟会成为新婚丈夫卢季杭生命的终点站。郁秀1982年出生于湖南长沙一个教师家庭，是通程国际大酒店的客服经理。2007年，她认识了三一重工集团的工程师卢季杭。两人认识之后便闪电般相恋，两个月后便“闪婚”了。不久卢季杭接到喜讯：他被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录取，将以TA(助教奖学金)攻读该校机械工程硕博学位。12月，小两口洒泪相别。

　　2008年9月，郁秀难熬对丈夫的思念，便辞去工作到美国陪读。那是一段快乐追梦的日子。天妒鸳鸯，一场噩运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2009年6月，卢季杭持续低烧，全身乏力，越来越黑瘦。经检查，竟被确诊为原发性肝癌!因为卢季杭入学时学校为其购买了一定额度的商业险，于是他便在不耽误学业和治疗的前提下，住进了美国威士顿医院。

　　在举目无亲的异乡遭此劫难，郁秀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她整天奔波在学校与医院之间，帮卢季杭打点着一切繁琐的事务。入院第5天，郁秀把丈夫的病历等资料放在一只文件袋里，准备从学校获取一些补助，没想到恍惚中竟弄丢了!她楼上楼下找了好几圈，还在医院张贴了寻物启事，可文件袋踪影全无。郁秀崩溃了，坐在门诊大厅的椅子上哭了起来。这时，她听到一声怯生生的招呼：“小姐，这是你的吗?”一位戴眼镜的美国小伙正关切地注视着她，他手上正是郁秀遍寻而不得的文件袋!郁秀连连道谢，小伙子笑笑说：“我在医政中心捡到的。我认识你们。你，403;我，406。”

　　原来，小伙名叫安德森，他的女友茱莉亚因为肝硬化晚期也住在威士顿医院。郁秀把他们介绍给卢季杭后，两对年轻人立刻热烈地交谈起来。原来，安德森是得克萨斯州人，在洛杉矶市经营着一家“亚洲古品”公司，销售亚洲国家的仿古装饰品。他对中国文化十分迷恋，大学毕业后曾在中国支教一年，还是加州大学汉学会的理事之一，他最崇拜的人是毛泽东。

　　7月21日，卢季杭接受了肝脏病灶部分切除手术，饮食起居都不方便，尤其上厕所成了大难题，郁秀搬不动比她重30多斤的丈夫，而他们也雇不起护工。于是，安德森便承担起“护工”的职责，定时来帮卢季杭使用排便器，或搀扶他去卫生间。这段时间的“超亲密接触”，令卢季杭把安德森当做了兄弟。而郁秀也投桃报李，茱莉亚接受放疗后胃口很差，她便给茱莉亚做荷叶炖猪蹄、绿茶蛋糕，既营养又不油腻的美食令茱莉亚胃口大开，精神也好多了。这两对患难中的恋人，因为彼此的善良和真诚，迅速成了好朋友。

　　8月20日下午，卢季杭的病灶向胰脏和淋巴发生转移，一直乐观的他情绪波动，没头没脑地冲郁秀发脾气。郁秀难过地躲在医院的走廊尽头哭泣，安德森一直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他竖起两根大拇指说：“这是你，这是我。我们要这样，他们才会(得到)鼓励。”尽管他的中文并不流利，但意思郁秀全懂。她擦干眼泪，使劲点点头。茱莉亚与安德森是大学同学，热爱运动和旅游。生病前他俩经常一起去登山、滑雪，并相约去中国韶山“朝圣”。可现在茱莉亚再也不能享受那种在路上的感觉，她常常忧郁哭泣，肌肉也开始萎缩。郁秀曾学过中医按摩，便自告奋勇当茱莉亚的身体兼心理按摩师。

　　2009年10月，卢季杭的治疗费用达到医疗保险的限额，暂时休学回国治病。10月10日，郁秀办理好回国手续，与茱莉亚和安德森依依惜别。茱莉亚从脖子上摘下一只银十字架，示意男友把它给卢季杭挂上。她流着泪说：“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它叫‘上帝的眼睛’，戴上它，我就能看着你一天天好起来。”事实上双方心里都明白，这一别或许便是永诀!安德森紧紧握住卢季杭的手：“你答应我，一定回来完成学业!”郁秀与安德森和茱莉亚紧紧相拥，哽咽着说：“安德森，照顾茱莉亚不许偷懒，我在中国韶山等你们!”

善良的谎言令人心碎，爱人离去留下一对伤心人

　　卢季杭回国后，分别在湖南省肿瘤医院、长沙湘雅医院接受了治疗，由于癌细胞已发生大面积转移，医生们都遗憾地表示只能进行保守治疗。这等于是宣判死刑，郁秀的泪水濡湿了丈夫的头发。卢季杭却拿起胸前的十字架，强笑着说：“别这样，茱莉亚看着我们呢!”郁秀这才想起，他们曾约定，要通过网络保持联系，交流治疗和恢复的进展，她含泪点点头。

　　长沙与洛杉矶有14个小时的时差，郁秀经过精心计算，北京时间早上7时左右与他们视频最为合适，只要卢季杭和茱莉亚身体允许，他们都会选择这个时间同时上线。两对远隔重洋的情侣，尽管在生命的悬崖上步步惊心，友情却让生命绽放出耀眼的火花。

　　半个月后，卢季杭越来越消瘦，腹部积水严重，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有好几次，郁秀不得不以“季杭在睡觉”为由取消了视频连线。怕茱莉亚看出端倪，郁秀趁丈夫清醒时为他拍摄了一组微笑的照片，卢季杭此时已非常虚弱，但面对镜头时，仍然配合地做出轻松愉快的表情。郁秀用中英互译软件给安德森留言：“今天季杭吃了一大碗面条，医生说他年轻，身体好，能比一般人恢复得快。盼望听到茱莉亚的好消息。”

　　第二天，郁秀收到了安德森回发的图片：茱莉亚头戴一顶漂亮的绒线帽，做出调皮的鬼脸。他写道：“看到季杭这么健康，茱莉亚很开心，特意戴了这顶美丽的帽子，说要把最‘美’的样子秀给你们!哈哈!”茱莉亚的快乐让网络这头的卢季杭夫妇感到由衷的欣慰，郁秀明白，丈夫是在用生命中最后的力量，鼓励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个女孩活下去!

　　2009年11月19日，卢季杭开始便血、呕血，并陷入半昏迷状态，湖南省肿瘤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郁秀知道，丈夫进入了弥留之际。这天下午6点，卢季杭向悲痛的父母交代完后，艰难地对郁秀说：“亲爱的，很幸运我能娶你为妻，并在你的陪伴下走过这一段路。抱歉，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我的事，别让茱莉亚知道，安德森不能没有她……”郁秀泪如泉涌：生命的最后时刻，丈夫仍然牵挂着朋友!当晚9时，卢季杭陷入深度昏迷，一小时后，溘然长逝……

　　万分悲痛的郁秀和公公婆婆一起处理完卢季杭的后事后，整个人仿佛垮掉了。整整一周后，才突然想起丈夫的遗嘱，赶紧登陆MSN，发现安德森焦急担心的留言像潮水般涌了过来。他关切地询问卢季杭为什么没有同他们视频聊天，是不是身体出什么状况了?郁秀强忍悲痛回复他：“季杭没事。他最近刚做了介入疗法，要进无菌舱呆一段时间，笔记本电脑带不进去。茱莉亚好吗?我和季杭都非常牵挂。”为了使“卢季杭做手术”的消息更真实，郁秀不仅上网查阅了大量介入疗法的成功案例，还多次向卢季杭的主治医生打电话咨询。她还把丈夫生前拍摄的另一组照片分批发给茱莉亚，称这是她隔着无菌病房的窗户拍摄的。看到卢季杭还是那样充满活力，茱莉亚连连称赞，安德森也兴奋地说，他已经联系到合适的肝源，马上就要为茱莉亚进行肝移植手术。郁秀一面祝福茱莉亚手术成功，一面为她的安危捏一把汗。

　　幸而在与“卢季杭”的互相勉励中，茱莉亚的移植手术非常成功。每次用丈夫的语气留言，对郁秀来说都是一种锥心之痛，可她从没有停止在网上鼓励茱莉亚。当茱莉亚得知季杭的身体“越来越好”，也不禁为他高兴，并称自己要好好配合康复治疗，绝不能输给他!她也发来了大量照片，照片上的茱莉亚脸色越来越红润，竟然还能在户外活动!自豪与感动让郁秀红了眼圈，她默默对丈夫说：“季杭，你知道吗?你的离去给另一个女孩带来了重生……”

　　2010年1月11日中午，郁秀上网时发现安德森发出了视频邀请，这个时候美国可是午夜呀!视频里只有憔悴不堪的安德森，郁秀有了不祥的预感，可又不敢追问。安德森说茱莉亚睡着了，然后突然问，卢季杭如何了?还在无菌病房吗?郁秀的眼圈慢慢红了，多日来的压抑与悲伤，使她控制不住内心巨大的伤痛，她哭着把真相告诉了安德森，并叮嘱他千万别让茱莉亚知道，以免影响她的情绪。

　　过了很久，安德森才含着眼泪说：“郁秀，其实我也在骗你。一个月前，茱莉亚也……”原来，茱莉亚接受肝移植手术后不久，就因严重的手术并发症而去世了。但她临终前同样叮嘱安德森，继续鼓励远在中国的卢季杭。为瞒住郁秀夫妇，安德森甚至把茱莉亚生病前的照片都翻了出来……

爱情“朝圣”壮美轮回，“上帝的眼睛”见证幸福

　　卢季杭与茱莉亚先后离开人世，郁秀的世界一片荒凉。安德森的头像灰着，再也没有只言片语。失落之余，郁秀告诉自己：爱人走后，安德森还有什么理由同她联系?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再无交集。卢季杭过世大半年后，郁秀的亲友也张罗着给她找对象，可她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终日恹恹，还莫名其妙地流泪。为了追随亡夫，她曾服下大量安眠药，幸亏被母亲及时发现，才幸免于难。母亲吓坏了，把女儿带到湘雅医院心理科，被诊断为轻度抑郁症。

　　2010年9月12日早上，郁秀的家门突然被敲开，安德森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出现在她面前。原来，安德森一直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照顾不周，才导致茱莉亚术后发生感染而去世。强烈的自责中，他想起茱莉亚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同他一起去韶山“朝圣”。于是，他想带上她的“眼睛”一起去。那就是曾送给卢季杭的银十字架——“上帝的眼睛”。

　　原来安德森是为此而来，郁秀叹了口气，正欲从脖子上摘下，安德森却按住她的手说：“郁秀，我们一起带它去，好吗?”郁秀拒绝了他的邀请。但郁妈妈希望女儿出去走走，再说安德森在中国人生地不熟，女儿应尽地主之谊当个向导。经不起母亲的苦劝，郁秀终于点了点头，安德森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三天后，安德森与郁秀踏上了韶山之旅。随着他们的脚步丈量，韶山的美丽风光渐渐展开。安德森激动得一边按动相机快门，一边喃喃：“茱莉亚，你看，这就是伟人出生的地方，多神奇，多美丽!不要恨我了好吗?”郁秀心颤了：不远万里越洋跋涉，只为了让爱人的“眼睛”看一眼“圣地”，这是怎样深沉浓烈的爱啊!她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作为茱莉亚的生前好友，她该尽力帮他走出悲伤和自责。

　　郁秀与安德森来到毛主席纪念堂，看到中英对照版的《毛泽东传》和《毛泽东诗词》，安德森立刻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他指着“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疑惑地问，一条路怎么可能像铁一样?郁秀哑然失笑……几天下来，郁秀俨然成了安德森的中文老师。看到他对毛泽东的一切如此迷恋，郁秀心里一动：安德森是个“一根筋”，能不能借助毛泽东研究帮他转移心情?她开始恶补“红色知识”，每晚上网查阅大量有关中共革命史、毛泽东思想等资料，第二天再现炒现卖给安德森。“一根筋”安德森果然中招，天天缠着郁秀问这问那，认真得可爱。

　　在韶山十天的“心灵洗礼”结束后，安德森仿佛卸下了心灵的重担，眼神里的痛苦、迷茫慢慢减少，郁秀看到一簇火苗在他眼中燃烧。她明白，安德森已经安然走出了心灵的泥潭。安德森的旅游签证到期，他得回国了。临走前夜，郁秀捧着卢季杭的照片以泪洗面：茱莉亚的“眼睛”随安德森一起完成了未了的心愿，可季杭在天堂还是那样孤单。无边的忧郁再次将她包裹，恍惚中，郁秀拿起水果刀，朝自己的手腕狠狠割了下去……

　　当她醒来时，已经躺在湖南省人民医院的病房里，父母和安德森焦急不安地看着她。安德森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抑郁症，很不好!”他一时辞穷，便竖起两个大拇指：“我们要鼓励!”这个熟悉的手势让郁秀的泪水再次泛滥。安德森就要登机了，临走前，他扒在病房门口向郁秀大声说：“等我!我还会回来的!”

　　在父母的精心护理下，郁秀手腕的伤口很快愈合，但心灵的创伤依旧鲜血淋淋。安德森经常打越洋电话关切询问，还从美国寄来了抗抑郁药物。他常把自己生活中的趣事说给她听，还仿照美国脱口秀演员逗她开心……2011年元旦节后，安德森的信息中断了。郁秀突然意识到：或许他在美国交往了新的女朋友!想到这个她竟脸红心跳，她自问：难道我爱上他了?

　　就在郁秀胡思乱想时，1月5日中午，安德森竟神奇地再次出现。他说他已把公司的股权转让，走之前还永久取消了在美国的手机号码。他红着脸说：“中国有一个成语：破釜沉舟。我想永远留在中国，因为……因为一个美丽的女孩。”

　　那天晚上，郁秀失眠了：安德森无疑是个优秀的男人，但他俩熟知彼此过去的恋情和对方的恋人，这究竟会成为他们之间的纽带还是隔膜，卢季杭之后，她究竟还有没有能力开始一段新的恋情?而与此同时，安德森也在与郁秀的母亲交心长谈。他诚恳地说：“阿姨，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郁秀，但我怕得不到她的心。”郁妈妈说：“季杭走后，她一直放不下。所以，幸福要靠你自己去把握。”安德森若有所思。安德森在郁秀家住了下来，每天早上给她打一杯鲜浓的豆浆，再买来她最爱的豆沙包。夜晚来临，他和她一起去逛夜市，品小吃……恍惚中，郁秀觉得季杭又回来了!其实，这些“信息”都是安德森私下向郁妈妈打听的，他要代替季杭，照顾他留在人间的天使郁秀。

　　2011年3月11日是卢季杭的生日，可郁秀却有种负罪感：她在人间享受着爱与温暖，季杭却在另外的世界冰冷孤独，这让她如何能安心?

　　第二天一早，安德森打开一个名为RemenberForever的全球祭奠网站，一个特殊的网络纪念堂出现了：紫色薰衣草背景下，茱莉亚和卢季杭的相片并排而列，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纪念堂里有他们的生平介绍，两对恋人如何相识、互助的文字，以及毛泽东的《蝶恋花·答李淑一》：“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直上重霄九……”世界各地许多网友献花、致词，令这个虚拟的空间充满了浓浓的温情。安德森在她耳边说：“季杭和茱莉亚不孤单，他们在天堂也会成为好朋友。”一刹那，郁秀终于明白了安德森的苦心，她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地哭，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牵挂!

　　2011年7月5日，安德森与郁秀在长沙蓉和酒店举行了隆重的婚礼。8月初，她又随安德森回到美国举行了圣洁的教堂婚礼。婚礼上，安德森与郁秀共同举起那枚银十字架，向曾经佩戴过它的茱莉亚和卢季杭郑重宣誓：让“上帝的眼睛”见证今天的幸福，安德森和郁秀将永远怀念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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