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科幻小說《新西遊記》

海外逸士

第二天一早﹐他們吃了早點就去乘公共汽車上天平山。雨已停了﹐仍陰。在山腰上
有座茶室﹐臨一小池。池中接的是山泉。池中央有一個石砵盂。芝娜問查雄想不想
坐下來喝杯茶。盛靳云說﹕『你倆改天來﹐慢慢地喝茶吧。今天可沒時間﹐還是走
馬看山好。』於是大家再向上走去﹐走過一條很仄的山徑﹐兩旁都是石壁。芝娜說﹕
『這叫做「一線天」。』張明生對八戒說﹕『豬兄這次別再卡住。』八戒說﹕『俺
今天早飯吃得少﹐卡不住。』大家笑了起來。出得仄徑﹐只見許多石筍。芝娜忙道﹕
『這叫「萬笏朝天」。』爬到頂﹐有一塊較平坦的大石。登石一看﹐真可謂『一覽
群山小』﹐數十里之景盡收眼底。
    下了天平山﹐他們乘車去靈巖山。上了靈巖山﹐芝娜頗盡嚮導之責﹐一路上﹐
她把已有的知識不斷地交流給大家﹐也不管是否有訛誤。她說﹕『這裡最初是春秋
時吳王夫差的館娃宮﹐為西施而建。以後作了寺廟。到了近代﹐不管和尚尼姑道士
都還俗去耕田了。現在這裡有茶室什麼的。這一帶走廊叫「響屧廊」﹐據說西施時
代﹐這裡下面是空的缸﹐上面鋪木板﹐走在板上時下面有空洞的迴聲﹐所以叫「響
屧廊」。那邊是琴台﹐但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了。』張明生說﹕『不過我看得見茶室
裡似乎好像有麵點之類供應。我們已經虧待了兩條腿﹐走得這麼累﹐總不能再虧待
肚子吧。』芝娜說﹕『我們吃些東西再玩也好。』八戒一聽有吃﹐高興起來。他對
遊山玩水毫無興趣﹐一路上儘看女的。有時悟空看到了﹐對他瞪瞪眼﹐但又不能把
他的眼睛蒙起來。吃畢﹐他們來到了虎丘。芝娜說﹕『這是劍池。前面這塊大石頭
叫千人石。據說那時在這塊石上殺了許多人﹐不知是否上千。』一會兒﹐他們到了
兩條幾乎並列的石橋上﹐其實也不能算橋﹐是兩條不寬不窄的石樑﹐樑上有一洞。
據說西施從洞裡照著下面水中的影子梳頭。所謂古蹟者許多類此﹐像嚴子陵釣臺也
是﹐只是一個名稱加上傳說而已。
    卻說他們遊畢虎丘﹐天色尚早﹐不過他們原計劃是這天回去﹐星期一還要上課﹐
所以大家都回了芝娜家﹐吃罷早晚飯﹐收拾好東西﹐向芝娜父母道了謝﹐告了別﹐
一起動身去火車站。回校後﹐各自歸寢不提。當晚盛靳云還是睡不著﹐雖說決心已
下﹐心波難平。他偷偷起來﹐在電筒光下﹐寫了『姑蘇紀遊詩』﹕
    春寒未盡春意稠﹐攜朋來作姑蘇遊。連日淫雨今尚陰﹐桃花初放顏色柔。清晨
首訪動物園﹐兩三扁舟逐清湍。古城留殘水東址﹐圯牆添來丘綿延。猴躍虎臥各盡
態﹐鴛鴦鵝鷺自往還。粉點鹿身成梅花﹐石圓素池浮大黿。曲折迴廊獅子林﹐石疊
玲瓏徑耐尋。洞穴幽宛別成趣﹐花窗隱現景淺深。畫禪古寺前代事﹐樓閣易主堪沉
吟。任他不是造化功﹐纖巧嫵媚亦動心。拙政曠園雨霏霏﹐亭臺煙榭霧低迷。小池
水染秋香色﹐山巒眉黛疊翠微。名花無緣隔籬栽﹐春色偷看歸去遲。更約明旦雨霽
後﹐有幸睹君媚麗姿。一曲清流帶滄浪﹐舜欽宅此未久長。蘄王曾來暫安身﹐可憐
亭在宋竟亡。浮生夢破沈復去﹐月明水鬼在何方﹖自今更過百年後﹐滄浪泉響異舊
常。小雨暫止上天平﹐溪壑幽寧松竹青。甘泉源從白雲來﹐清茗香借砵盂烹。萬笏
朝天石林奇﹐一線通天仄難行。攀緣覓路凌絕頂﹐瞻顧野曠峰崢嶸。昔日吳王館娃
宮﹐夷作寺宇生萬松。屧響迴廊安可聞﹐井瞪雙眼向碧空。千載煙火已泯滅﹐道士
僧尼皆務農。琴台遺跡不可考﹐西施東施九泉同。池底劍氣沖斗牛﹐闔閭葬此虎踞
丘。吳姬橋井影曾照﹐石經劍試痕尚留。雙橋架空渡香步﹐首落千人石亦愁。雲巖
寺塔衰欲圯﹐數被兵火歷春秋。碧翁久雨不開顏﹐夜滴鉛皮難成眠。此心誓日有誰
盟﹖魂夢無由到洛川。數日洞透猿馬意﹐一揮頓絕伯牙絃。仰首呼天天不語﹐天兮
無情怎作天。千金散盡行囊澀﹐頓使男兒無顏色。世事自古難十全﹐東食西宿安可
得。有酒能醉直須醉﹐莫待無酒空太息。今日揮劍斷餘絲﹐從此天涯莫相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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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盛靳云雖然決心退出情場角逐﹐但還是有些悶悶不樂﹐而『有酒能醉直須醉』云
云﹐只是紙上談兵﹐因為學生是不能酗酒的﹐且盛靳云也不會飲酒。張明生發覺盛
靳云最近話說少了﹐就對他說﹕『人生幾何﹐對酒當歌。看你這幾天鬱鬱寡歡的樣子﹐
究竟為著何事﹖』盛靳云不好直說﹐只得誑他道﹕『前兩天碰到一個蠻不講理的人﹐
自己走路撞了人﹐還要把我大罵一頓﹐真是豈有此理。』張明生勸道﹕『在人生的
道路上﹐經常會發生各種事。譬如你在走路﹐路旁有一條狗在對你狂吠﹐總不成你
也學狗對牠叫。你還不是走你的路。有些人和事﹐如對你的人生毫無影響﹐就不必
放在心上﹐不必樣樣事情都犯愁或動怒。只有對你的一生會產生重大影響的人或事﹐
才值得你去認真對付。』盛靳云禁不住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萬卷書。好吧﹐
我們去開開心。聽說最近英國皇家劇團來訪﹐演出莎翁名劇「第十二夜」。要不要
去觀賞一下﹖』張明生笑道﹕『我外婆的外婆常說﹕做戲有什麼好看﹐無非是穿紅
著綠﹐走上走落。她又說﹕做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獃子。我才不想做獃子﹐去看
外國瘋子在台上發瘋。』盛靳云道﹕『古人說為朋友兩脅插刀。你只是陪我去看戲﹐
又不要你插刀。』張明生說﹕『憑著你我交情﹐刀山油鍋﹐水裡火裡都得去﹐何況
看戲。走吧。』
    看畢歸來時﹐他們還在議論。張明生說﹕『像莎翁這種名劇﹐過了幾百年還是
有人在演﹐有人在看。而有的戲過了一二代人﹐甚至只過幾年﹐就再也沒人提及了。
好像從來沒有過一樣。做這樣的劇作家一定會感到悲哀的。』盛靳云說﹕『有的不
能流傳是整個形式不能適應新的時代潮流﹐有的戲在寫劇本時就是為了某個政治目
的﹐當這個目的不再存在時﹐這戲當然也就完了。世界上不過只有一個莎翁﹐一個
蕭翁﹐一個莫翁。真是屈指可數。所以許多戲劇不是夭折﹐就是等著從人們的記憶
中消失。』張明生道﹕『所以我還是喜歡搞科學﹐發明了東西大家會天天用。』盛
靳云說﹕『可是天天用這東西的人往往不知道這是誰發明的。』張明生道﹕『一個
純粹的科學家發明東西只是為了造福人群。同樣地﹐一個純粹的作家、詩人、畫家﹐
發表作品主要是為了通過某種藝術形式向社會傳達他的各種觀念和他對社會上各種
人事的看法。』盛靳云道﹕『你是說﹐寫作的主要目的不是為錢﹖』張明生說﹕
『吳承恩寫《西遊記》不是為了稿費吧﹖』盛靳云道﹕『說起吳承恩和《西遊記》﹐
近代有人考證說﹐《西遊記》的作者不是吳承恩。』張明生說﹕『外國也在考證莎
士比亞有否其人。其實多此一舉。沒有莎士比亞﹐定有張士比亞﹐王士比亞。還不
是一樣。一般讀者有興趣的只是作品本身。有的人看書從不注意作者是誰。』盛靳
云道﹕『那要引用別人說話時就麻煩了﹐不知哪句話是哪人說的。』張明生說道﹕
『為什麼要引用別人的話呢﹖記得中學時國文課上﹐有位老師說過﹐引用名人的話
可以作為支持你論點的論據之一。這是盲從﹐是迷信名人。名人的話不一定對﹐有
時是迂腐的﹐有時甚至大錯特錯。有的人寫了許多著作﹐聽上去有些道理﹐可自己
從來不照著做。這種話引用了又有什麼意義﹖難道要人們去學他心口不一﹐言不由衷
嗎﹖我相信用自己的話寫自己的意思。』兩人說著已回到宿舍﹐即刻就寢不提。
    不久﹐時序推移﹐天氣漸漸轉熱。一晚﹐林木森、呂品口、吳肇華、芝娜、鄭
莉諸人﹐以及悟空八戒都在張明生寢室裡﹐大擺龍門陣。話匣子打開了就關不住。
最後說到將有一週假期﹐到哪裡去玩。張明生道﹕『聽說桂林山水甲天下。可是桂
林太遠了。找個近些的地方去玩玩吧。』查雄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黃山奇景勝
桂林﹖又道是「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芝娜道﹕『聽說黃山要夏
天去才好﹐山上涼快。』林木森說﹕『夏天放暑假時各人都回家去了﹐不容易集起
這麼多人來。』盛靳云道﹕『你們聽說過雪夜訪戴的故事嗎﹖所謂興至而去﹐興盡
而返。豈在乎天氣之炎涼。』鄭莉道﹕『要玩就去﹐算我一份。哪有這麼多話好說。』
張明生笑道﹕『我們不是在聊天嗎﹖』鄭莉說﹕『那你們只是聊聊﹐不是真的想去﹖』
張明生說﹕『大家想去就去。一二個人是去不成的。』鄭莉道﹕『誰要去就舉手。』
結果除了白漢民﹐其他人都舉了手﹐包括悟空八戒。沙僧雖不在﹐但總也是去的。
呂品口對白漢民說﹕『你也去吧。一個人待在家裡都沒趣。』白漢民道﹕『我住到
外婆家去﹐早說好了。是外婆生日。』呂品口還想說服白漢民﹐芝娜道﹕『你這人
真好煩。你總不能不讓他做一個好外孫吧。』白漢民訕訕地說不上話。大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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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假日第一天﹐他們乘上直放黃山的旅遊車。一路上﹐在高速公路兩旁是看不盡
的江南水鄉景色。雖說高速公路網已建成﹐但水鄉中仍有小橋流水的點綴。好些城
郊的居屋還是舊式的磚木結構﹐還有簷脊山牆﹐只不過裡面的陳設都是現代化的﹐
而磚瓦已不是燒出來的﹐是用泥石混合膠質物壓凝而成。人們到了一定時候還是會
懷念起那些古老而美好的事物。所以人們常說﹐到了一定的時候﹐奶奶壓箱底的衣
服拿出來穿﹐卻是最時新的。一路無話﹐他們直抵黃山腳下。
    黃山也免不了現代化的侵襲。如果說現代化的高層旅館矗露在樹頂之上尚無損
於黃山美景的話﹐那麼懸行的載客吊車實在是畫中的敗筆。為了適應爬不動山的遊
客﹐能不現代化嗎﹖這也是一個處理不了的矛盾。張明生那群人年輕力壯﹐當然不
懼爬山。黃山最險之處莫過於鯽魚背﹐雖有鐵索衛護﹐向下望去還是頭暈目眩的。
張明生說﹕『誰先過鯽魚背﹐今天晚飯我請他。』說著﹐他自己一馬當先向鯽魚背
奔去。其他人也緊隨其後。到了鯽魚背上﹐張明生突然停下來向下望去﹐倒真有些
頭暈。張明生上身傾得太出﹐重心本已不穩﹐後面急急而來的吳肇華一下收不住身﹐
輕輕地在張明生身上一碰﹐這一下足以使張明生失去重心﹐向鐵索外跌去﹐下落萬
丈深壑。張明生一下子幾乎嚇昏過去﹐連驚叫也忘了﹐不像在許多電影中那樣﹐下
跌的人總是要驚叫的。其他旁觀的人倒是驚叫起來。悟空忙一縱身向下跳去﹐一把
抓住張明生的手臂。為了不過份炫露﹐他另一手忙抓住崖壁上一棵樹的枝幹﹐隨後
一聳身踏上橫幹﹐把張明生也放坐在橫幹上。張明生驚魂乍定﹐漸漸回過神來﹐忙
向悟空道謝。這時救險隊得知訊息﹐忙派直升飛機用繩梯把他們吊上山來。悟空張
明生上得山後﹐大家忙圍上來慰問。查雄對張明生說﹕『你以後得特別小心。俗話
說一不過二﹐二不過三。』盛靳云道﹕『你怎麼老是說倒霉話。你不會說大難不死
必有後福嗎﹖』於是一陣說笑﹐愁雲消散。
    黃山的蓬萊三島確有些像海上的仙山﹐雲波霧海﹐綠浮黛沉﹐有詩曰﹕
    吾聞東海上﹐碧波浮三島。中有神仙居﹐千年皆不老。忽聞黃山好﹐異花間奇
草。遂移三島來﹐卜居黃山坳。卻被世人知﹐競相來煩擾。一求神仙術﹐一求金丹
道。仙人意不耐﹐一夜失所在。三島忘攜去﹐自此留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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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遊人能爬上那三座小峰﹐必有飄飄之概。張明生對盛靳云說﹕『你如能買舟過海﹐上
得那些島上﹐定能找到一個仙女為妻。』盛靳云笑道﹕『小生德寡福薄﹐不作是望。就
是去了﹐仙女也會避而不見的。還是張兄是有後福之人﹐可去一試。』芝娜笑對張明
生說﹕『三島不遠﹐你可游水過去。說不定游到一半﹐仙女見你一片誠意﹐一陣仙
風把你刮上山去。』張明生笑道﹕『你就是仙女﹐還要游什麼水過去。』芝娜笑罵
道﹕『油嘴滑舌。死後定入拔舌地獄。』張明生笑道﹕『孫兄會幫我在閻王面前說
情的﹐死後不會入地獄。是嗎﹐孫兄﹖』悟空也笑著說﹕『俺們是好朋友。俺總得
幫你。』呂品口說﹕『你死後即使不入地獄﹐但得罪了芝娜小姐﹐你活著時也會不
得安生的。』芝娜道﹕『又一個要進拔舌地獄的。』林木森對呂品口說﹕『你省省
吧。孫兄已幫張明生在閻王那裡討過情了﹐不能多討情的。』他們一路說笑著﹐一
路觀賞風景。
    雲海是黃山奇景之一﹐但更奇妙的是海邊有一塊石頭﹐狀似猴子﹐且面對雲海﹐
故叫『猴子觀海』。有詩曰﹕
    雲海翻銀浪﹐遠峰浮綠洲。無舟達彼岸﹐觀海更何求。呆立千餘載﹐胡不云歸
休。我欲登斯石﹐怕人笑呆猴。
芝娜道﹕『大家看﹐這塊石頭真像猴子。』吳肇華說﹕『是呀﹐所以這裡叫「猴子
觀海」。』八戒偷偷地對悟空說﹕『哥喲﹐這海有什麼好看的﹖』悟空偷偷地對他
一瞪眼﹐輕輕地說﹕『你欠打。』八戒忙躲到一旁去。呂品口說﹕『石頭狀物世上
多的是。咱們家鄉附近山上有塊石頭﹐狀似龍頭。鄉間傳說﹐有條老龍犯了天條﹐
玉帝把牠鎖在山腹裡。牠不斷攻山﹐想脫困而出。有一天﹐終於給牠攻破了一個洞﹐
頭剛鑽出來﹐玉帝就知道了﹐大怒﹐就把牠變成了石頭﹐頭一直露在外面﹐身子尚
在山腹之中。』盛靳云道﹕『希臘神話中也有變石頭的故事。有一種蛇髮女妖﹐誰
要是看了她們的臉﹐馬上變成石頭。』他們一面說著﹐一面到處遊玩﹐到了傍晚就
投宿在一個山頂旅館裡。當時並非旅遊旺季﹐所以旅館較空﹐且有學生優待價。第
二天清早﹐不知何人叫了一句『快起來看日出』﹐大家忙忙起身﹐穿好衣服就往外
奔﹐也不洗臉漱口。山上的日出不同於海上的﹐加上有雲﹐真是絢麗多彩。有詩曰﹕

    天上染作坊﹐打碎五色缸。遂將素綾雲﹐染成彩錦裳。我欲煩織女﹐為我繡紅
妝。將去贈相知﹐禮輕情意長。
張明生道﹕『看了如此絢麗的日出﹐真是不虛此生。』盛靳云道﹕『我常聽人說﹐
吃了什麼東西不虛此生﹐玩了什麼地方不虛此生。難道人生就是這麼一點意義嗎﹖』
張明生道﹕『這不過是一種驚嘆的說法。還有人說怎麼怎麼死也甘心呢。總不成他
真的會去死。』查雄笑道﹕『是呀﹐有的人還會說﹐真他媽的好吃。「他媽的」在
這裡不是罵人話﹐是加強語氣詞。』芝娜也笑道﹕『怪不得有的地方女的對男的說﹐
「死坯﹐過來吃飯吧。」這意思簡直就是「親愛的」。』張明生對查雄說﹕『你以
後當了教授﹐專門開一門課﹐叫「奇談怪語學」﹐再寫本專著。』芝娜笑道﹕『我
們的張校長給你這個殊榮﹐你以後可得感恩圖報啊。』說笑間﹐大家回到旅館﹐漱
口洗臉吃早飯﹐隨後開始一天的玩程。
    煉丹峰上有石室﹐內有煉丹灶﹐卻無丹鼎﹐傳說浮丘公為軒轅黃帝煉丹於此。
有詩曰﹕
    昔人燒丹汞﹐丹成遂飛昇。峰無遺鼎在﹐徒有煉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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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莉道﹕『書上經常讀到煉丹的故事﹐不知這丹究竟是樣什麼東西﹖』盛靳云道﹕
『像藥丸之類的﹐可能是汞的化合物。』鄭莉說﹕『汞是有毒的。那不是會毒死人
嗎﹖』盛靳云道﹕『《紅樓夢》裡的賈府大老爺就是服了丹汞死的。死就是仙去。』
張明生道﹕『像這樣仙去﹐我情願不要成仙。這叫服毒自殺。』吳肇華道﹕『有這
樣一個故事。有一條蟒蛇精躲在一座廟宇的荷花池裡。牠想吃人自補﹐增加道行﹐
一晚就托夢給廟裡的老道士﹐說自己是仙人下凡﹐來此度化世人﹐凡想要成仙的人
交銀十兩給老道士作香火錢﹐隨後穿戴整齊﹐看到池中有朵大荷花出現﹐坐上去即
可昇天仙去。老道士正好窮得很﹐一想這種事正好助人助己﹐何樂不為。他倒也不
想自己成仙。消息傳出後﹐廟裡人多起來﹐幾乎把小廟都擠破。許多人是來看熱鬧
的﹐想看看究竟有沒有成仙這回事。當人們在觀看時﹐水中升起一朵大蓮花。這是
蛇精舌頭所變。如過一會沒人上去﹐蓮花就隱入水下。一天﹐一個老乞丐厭倦了乞
討生涯﹐又拿不出十兩銀子﹐但當蓮花湧現在水面上時﹐他縱身向蓮花上跳去。蓮
瓣逐漸把他包沒﹐向水中沉去。有些人就相信他仙去了。這樣﹐也確有人來捐銀成
仙去的。有位讀書相公﹐看在眼裡﹐懷疑在心。他想成仙應向天上昇去﹐怎麼向水
中沉去﹐莫非此事有詐。過一天﹐他叫人抬了口死豬來﹐穿戴整齊﹐像個人樣﹐肚
裡放了許多刀剪利器。當蓮花出現時﹐他命人把豬身拋在蓮花上。一如平日﹐蓮花
向水中沉去。不一會水面上冒出血來。原來蛇精的肚皮給刀剪割破了﹐不久就死去。』
芝娜道﹕『我小時候也聽到一個故事。有一條千年老蟒精把頭擱在一座小山頂上﹐
把舌頭伸到山腳下﹐化成一條金光大道﹐嘴變成宮門。有非非之想的人走上大道﹐
就到了牠的腹中。』張明生說﹕『後來怎樣了﹖如還沒死的話﹐現在仍在那裡吧。』
芝娜道﹕『後來讓雷打死了。』張明生說﹕『還好﹐還好。不然的話﹐以後走山路
可得小心。』悟空想﹐俺在天上怎麼沒聽說有這等事。其實是人間的故事。
    黃山的仙桃峰上有一塊大石頭﹐狀似一個大桃子。有詩曰﹕
    昔日悟空偷仙桃﹐仙種遺落長仙苗。千年始成百丈樹﹐更復千年結仙桃。
    天帝聞之怒生嗔﹐雷擊仙樹揚作塵。一桃遺落化為石﹐其上仍有斧鑿痕。
    只因世人多貪念﹐珍物適足延禍根。而今仙桃無覓處﹐空留石桃饞後人。
張明生說﹕『這麼大的桃子想來是仙桃了。凡人怎麼吃得下一個﹐得一千人分來吃
才行。』芝娜也打趣道﹕『仙桃長在天上﹐怎會掉到地上來﹖』盛靳云道﹕『《西
遊記》裡說孫悟空偷仙桃﹐大概一下偷得太多﹐拿不了﹐掉下一個來。』查雄道﹕
『不對呀﹐這麼大的仙桃﹐他一次最多偷一個﹐怎會拿不了掉下來﹖』張明生說﹕
『我想仙桃在天上時沒這麼大﹐不然這棵樹該多大﹖樹小一點可掛不住這麼大的桃
子。』芝娜道﹕『那你的意思是說桃子掉在地上後才長這麼大的。』張明生說﹕
『不是。地上沒有這麼好的條件讓仙桃長這麼大。不然的話﹐仙人都到地上來種桃
了。這就不叫仙桃了。』查雄道﹕『你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桃子怎麼會變得
這麼大的﹖』張明生一本正經地說﹕『據本人研究﹐物體從天上掉下來時﹐經過大
氣層的摩擦﹐會產生巨大熱量﹐有時會使物體燒掉﹐但仙桃是不會燒的﹐不過會熱
脹冷縮﹐所以仙桃就脹大了。』芝娜笑道﹕『不愧是物理系的高材生。』悟空學過
了物理﹐當然知道熱脹冷縮的道理﹐不過一個桃子能脹這麼大嗎﹖況且俺老孫偷桃
都當場吃掉﹐從沒掉下一個。以後上天去時﹐摘個桃子往下丟﹐看會不會脹這麼大。
真個是﹕猴兒皆好奇﹐受騙不自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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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回﹕魚游泳池﹐原是八戒﹔熊溜冰場﹐卻為沙僧

詩曰﹕游泳池中怎有魚﹐男男女女各驚呼。溜冰場內狗熊到﹐個個孩童趨若鳧。

卻說悟空想以後上天去時摘個桃子往下丟﹐看會不會脹這麼大。按下不表。這時鄭
莉問張明生道﹕『那麼這桃子又怎樣變成石頭的﹖』張明生道﹕『你聽說過化石嗎﹖
這桃子掉下來後﹐沒人發現去吃掉它﹐漸漸地就化成了石。』芝娜搖頭說﹕『真是
胡說八道。』
    黃山一景的仙人指路是一塊人狀石頭﹐一手高舉﹐若指路一般﹐故名。有詩曰﹕

    仙人舉玉手﹐遙指天台路。決眥引領望﹐仙鄉不知處。回身再拜問﹐仙人佯未
睹。仙意誠高深﹐凡夫難揣度。待到解意時﹐魂已歸地府。
張明生道﹕『這個仙人指路﹐不知要把我們引向何方﹖』查雄道﹕『當然是引向天
堂。魔鬼指路才引向地獄。』吳肇華問盛靳云道﹕『你伸長頭頸在看什麼﹖』盛靳
云道﹕『我在看哪裡有路可通向天堂。』芝娜笑道﹕『小心別走上蛇舌頭。我看你
們還是乖乖地做凡人吧。』張明生對沙僧道﹕『孫兄認識閻王﹐朱兄認識龍王﹐想
必沙兄也一定認識天上的什麼王。得空帶我們天上去玩玩。』沙僧笑著打趣道﹕
『俺什麼王都不認識﹐就認識你張明生這個物理大王。』大家都笑了。八戒也湊上
來說﹕『你們凡胎凡骨的﹐不能通過天上的罡風層﹐會吹化的。』張明生說﹕『朱
兄一定到天上去過﹐不然怎知天上有罡風層。』八戒知道又說漏了嘴﹐忙道﹕『俺
也是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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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他們到處爬山﹐走馬觀景﹐還看了人字瀑﹐蓮花峰﹐白鵝峰等。在白鵝
峰一棵光光的樹幹上﹐盛靳云還留下一首歪詩﹐有二句曰﹕『黃山有峰名白鵝﹐白
雲深處戲白波。』遊山玩水也像人生一樣﹐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他們已回到了學
校。假期已過。
    再說悟空被請為市武術隊教練﹐每月必須晚上去一次。其實他只會打﹐哪裡會
教。教武術要有一套套路﹐但在真打時沒人管套路﹐把人打倒就好。別看電影裡打
得很熱鬧﹐其實都是設計好的套路。悟空沒有套路﹐無法教人。總教練馬超問﹕
『你不懂套路﹐你師父是怎麼教的﹖』悟空想﹕『菩提祖師只教俺七十二變﹐觔斗
雲等法術。唐僧師父連唸經也沒教俺。這些都不能說。』就道﹕『師父只教俺一句
話﹕人家怎麼打過來﹐俺就怎麼迎過去﹐總之別讓人打著。』馬超到底是有水平的
內行人﹐一聽這句話﹐覺得大有道理﹐真是武術理論的精華中之精華﹐於是對悟空
說﹕『你就教兩個學員這麼打過來﹐那麼打過去吧。』悟空一想這就難了﹐真打吧﹐
怕出人命﹐假打吧﹐有什麼意思﹐只得對兩個學員說﹕『你們兩人練對打吧。一句
話﹐不要打傷對方。』兩個學員比劃著練了一會﹐問道﹕『孫教練﹐您看還行嗎﹖』
悟空見兩人像演戲似地練了一陣﹐誰也沒有碰痛誰﹐就說﹕『很好﹐很好。』一個
晚上就這麼混過去了。
    再說查雄暗戀上周彥君﹐一心想尋找機會多接近﹐多熟悉﹐才能約她單獨出去
玩。為此﹐他常注意周彥君經常去那些地方。終於他發現周彥君課餘常去校裡的室
內游泳池。於是查雄也常去那裡。只是周彥君總是與一群女生一起去的﹐查雄與她
見了面也只能打個招呼﹐最多閑聊兩三句﹐而且周彥君只是淡淡地敷衍一下﹐馬上
就混入女生群中。查雄又不好拉住她﹐又不好一起混入女生群中﹐只得獨自游泳﹐
甚覺無聊﹐幸虧他毅力強﹐能堅持不懈。他想『我也找幾個男同學一起來』。他就
動員張明生、白漢民、盛靳云、悟空、八戒等﹐一起去游泳。特別是白漢民。他想
通過表弟才能多接近表姐﹐其實表姐弟各有自己的朋友。八戒聽說游泳池裡有女生﹐
而且衣服穿得很少﹐就來勁了。他想﹕是不是像仙女在天河裡洗澡﹐只有一個肚兜﹐
光著膀子和屁股。八戒正在遐想﹐忽聽張明生說﹕『胖兄﹐你能買到這麼大號的游
泳褲嗎﹖』八戒說﹕『當然﹐當然。』其實他根本沒聽清張明生在說什麼。悟空在
旁聽了﹐他想『變一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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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課後﹐大家約好去游泳。悟空用毫毛變出三條游泳褲﹐各人穿在裡面。到得游泳
池﹐他們先去男更衣室﹐把衣服等東西都放在鎖櫃裡。查雄帶頭﹐一行人進了游泳
池。他們來得很早﹐游泳的人還寥寥無幾。大家就在池邊坐坐﹐椅上躺躺。沙僧自
離開流沙河後﹐就沒有機會在水裡游玩。現在人少﹐正是好機會﹐他就往上一竄﹐
向水裡落去﹐濺起很高的水花。這是他在流沙河時玩水的一種花樣。他還躬著身子
在水裡轉圈﹐就像貓要咬自己的尾巴一樣。不久﹐人來多了﹐沙僧就不能再玩﹐只
得爬上來坐在八戒旁邊。八戒只顧看女生﹐穿著三點式泳裝的﹐還不及肚兜能遮住
的地方多﹐有的白白的﹐有的太陽曬得黑黑的。八戒先看白的﹐有白的不看去看黑
的﹐豈不是獃子﹐等白的都下了水﹐只好看黑的﹐總比沒有看好。（原來八戒投在
一頭白毛豬胎裡﹐後來西天取經時自己也曬黑了﹐但他本性還是喜歡白的。）悟空
在後面躺椅上躺著跟張明生說話﹐沒見到八戒這付猴急相﹐不﹐豬急相。不一會﹐
郭如儀和陸文倩等女生都來了﹐卻不見周彥君。查雄心想﹕『好喪氣﹐游會兒泳吧。』
就下了水。八戒還坐在那裡看﹐因為下水後反而看不清。後來﹐不管白的黑的﹐女
生都像餃子下鍋似地下了水。八戒想『俺也下水玩玩吧』。下水後﹐他游了一會﹐
就向女生多的地方靠近﹐有時偶而碰到一個女生的腿或臂﹐濕瀌瀌滑膩膩的﹐不知
什麼滋味。他也不好多碰﹐怕給人家罵﹐罵倒不要緊﹐給師哥知道了可麻煩。後來
他想了個怪主意﹕搖身一變﹐變成條魚﹐在女生腿縫間游來游去。開始時﹐有的女
生腿間碰到樣東西也不在意﹐沒人想到游泳池裡會有魚。但因池水不深﹐又很清澈﹐
所以有些女生和男生都看到了魚﹐有的女生就驚叫起來。由於人聲嘈雜﹐且擴音器
裡在播放音樂﹐所以悟空不知道八戒已惹了事。再說這些學生爬上來就去找管理人
員﹐告訴他池裡有魚。管理人員感到很奇怪﹐從來沒有這種事發生過。魚不可能游進
水池。泳客不可能帶條魚來游泳。真是不可思議。但這麼多學生都說看見有魚﹐管
理人員只能去檢查一下。他把池裡游泳的人都叫起來﹐把水下電視探測器打開﹐看
了多時﹐什麼都沒有。原來八戒早已遁走﹐恢復了原狀﹐又坐到池邊。既然沒事﹐
大家又下水去游了。悟空只管聽張明生告訴他許多科學知識﹐人們上來下去也沒引
起他的注意。沙僧雖知八戒下水後﹐女生在說水中有魚﹐准是八戒所為﹐但也不好
說什麼﹐也不好告訴悟空。泳畢﹐各自歸去。不提。

海外逸士

  天氣轉熱﹐陣雨雷雨頻仍。一個週末下午﹐芝娜鄭莉在張明生室裡談天說地﹐談起
最近雨下得太多﹐掃了遊興﹐芝娜道﹕『記得讀中學時剛學寫詩﹐有次陣雨剛過﹐
突然來了靈感﹐我就寫了一首詩。現在想來﹐真是語帶稚氣。我來背給大家聽聽﹕

    風鞭萬馬雲無勒﹐天彈銀丸雨脫弦。俄霽晴空澄似洗﹐千頃深碧湧金輪。』
查雄道﹕『我也寫過一首關於下雨的文字遊戲詩。我也背一下﹕
    霈霖霢霢霧雰雰﹐淫瀑滂沱濁潦深。蔌蔌蒼苔落蓓蕾﹐紛紛絲縷織綠紋。
    漸淹溝洫汙泥滑﹐宜守家宅宵宴賓。酺酢酣醺酌醑醁﹐性懷慷慨怡愫情。』
    張明生笑道﹕『你們幾位詩人今天聚會﹐外面正下著大雷雨﹐無處可去玩。你
們最好分韻賦詩吧。』鄭莉道﹕『我可不是詩人。你們四人聯句吧﹐可有趣多了。』
張明生道﹕『我是學物理的﹐當然不是詩人。』鄭莉說﹕『雷電就是物理現象﹐你
能說與你無關嗎﹖』張明生說﹕『那麼我們五人一起來聯句。誰也不能轄免。笨鳥
先飛﹐我來開個頭。反正下午無事可做﹐我們且細細道來。我從下暴雨前開始﹕紈
扇揮未歇。』鄭莉說﹕『現在大家都用空調﹐還用什麼扇子。』張明生說『你這個
人一點情調都沒有。做詩總要運用想像力﹐再加上些古樸的味道。如說﹕空調開不
停﹐還有什麼詩意。』盛靳云道﹕『你首句為什麼不押韻﹖』張明生道﹕『怎麼說
我不押韻。你就用我最後一個字作韻接下去。』盛靳云道﹕『我只熟悉平聲韻。放
著你那個字慢慢改吧。我來聯﹕暑氣驅更來。萬里無雲影。』芝娜道﹕『你換掉了
人家的韻﹐還要用三平聲。』盛靳云道﹕『你又不是詩律委員會主席﹐馬虎點吧。
我們又不是真正的詩人﹐聯句玩兒。』芝娜道﹕『那你的也放著﹐以後再改。聽我
的﹕中天懸火台。風神正午睡。』查雄接道﹕『涼氣匿其懷。金鳥施威虐。』盛靳
云道﹕『大家都用「金烏」﹐你怎麼用「金鳥」﹖』查雄反問道﹕『請問烏鴉是不
是鳥﹖』盛靳云道﹕『正是強辯。鄭小姐請吧。』鄭莉道﹕『炎波降埭埃。開場白
有了四韻﹐夠了嗎﹖該講到正題了﹕龍王念黎首。』張明生接道﹕『自海駕雲來。
對不起﹐（轉頭向查雄）我要借用你的金鳥了。墨鷲襲金鳥。這是半拗句﹐不用救。』
盛靳云道﹕『對不起﹐芝娜小姐﹐我想借用你的火台。』芝娜說﹕『你隨便用吧。
我沒申請過專利。』盛靳云道﹕『玄雲罩火台。漢軍展陣勢。』芝娜道﹕『你這是
孤平﹐不是拗句﹐待會要改。一片皂旗開。陰霾塞天地。』查雄接道﹕『昏冥籠市
街。我們應把想像的翅膀展得更大一點。玉皇開玳宴。』鄭莉道﹕『可換韻了。天
鼓擂鼕鼕。霹靂震巒嶽。這是半拗句﹐剛從張生那裡學來的。』張明生的雅號叫張
生﹐每走過牆旁時﹐同學們都叫他快跳過去﹐別急白了鶯鶯小姐的頭髮。芝娜笑道﹕
『好樣不學學壞樣。』張明生說﹕『我也是從你這裡學來的。廢話慢說。我來救她
的拗句。隆隆山谷鳴。輕敲雜大擂。』盛靳云道﹕『遽奏復漸停。又點千仞燭。這
拗句非得要救了。』芝娜道﹕『我偏不救你﹐讓你去拗死。燃明萬戶庭。疑揮巨闕劍。』
查雄道﹕『刺向雲中鷹。這不是三平聲﹐是救盛靳云的拗句。』盛靳云道﹕『多謝
了。遠水不救近火。你離得太遠了﹐且救法也不對。』查雄道﹕『算我白起勁﹐俏媚
眼做給瞎子看。我還得想一句﹕天際電蛇掣。』鄭莉道﹕『穹廬一霎明。酒酣頻賞
賜。』張明生接道﹕『萬斛珠璣傾。恕我用了三平聲。打破琉璃杯。這句非救不可
了。』盛靳云道﹕『滿空瀉碎晶。對不起﹐不能救你了。我自己犯了孤平。其他字
用上去都覺得生硬﹐這五個字湊在一起才覺得貼切。天河泛且溢。』芝娜道﹕『八
韻又到﹐我也換韻。化作瀑泉飛。千縷銀絲舞。』查雄道﹕『萬條珠箔垂。炫炫閃
巨燭。』鄭莉接道﹕『晶雨映奇輝。宛似上元夜。』張明生說﹕『升燃燄火時。樓
臺隱煙靄。只好用拗句了。』盛靳云道﹕『不要緊﹐你拗吧。查教授剛才還用過呢。
霧汽繞孤峰。近榭滂沱裡。』芝娜道﹕『遠林溟沌中。氤氳御香起。』查雄接道﹕
『飄渺下瑤宮。萬象迷而幻。』鄭莉道﹕『怎麼支微韻只有四韻就換了﹖』盛靳云
道﹕『是我換的。換韻為了方便﹐管他四韻八韻。』鄭莉說﹕『好吧﹐不關我的事。
我又不是詩韻委員會副主席。景觀朦且朧。天燈良久熄。』張明生道﹕『我也換韻。
鼙鼓漸聲稀。歌舞已應歇。』盛靳云道﹕『天皇駕欲迴。盡傾東海水。』芝娜道﹕
『龍倦亦思歸。墨鷲不堪擊。』查雄道﹕『西遁失昔威。廉公驚破夢。』鄭莉道﹕
『我也換韻。囊解散清風。陰涼生綠樹。』張明生道﹕『炎熱減蒼穹。誰解彩羅帶。』
盛靳云道﹕『彎彎掛碧空。更將倚天筆。』芝娜道﹕『畫出錦霞虹。風伯邀吾出。』
查雄道﹕『行行向校東。因蒙送涼意。』張明生搶接道﹕『裼袒敞開胸。』查雄道﹕
『又不是輪到你。既然你做了一句﹐就該再來一句。』張明生道﹕『其意已盡﹐何
必添蛇足。況且是我起的頭﹐現在我來結束﹐有始有終。』查雄道﹕『只有六韻﹐
至少再加兩韻。你連蛇尾巴還沒有﹐說什麼蛇足。』張明生道﹕『意盡則止﹐管他
幾韻幾韻。』盛靳云道﹕『古人作詩也有變化﹐不必拘泥。不過我們辛辛苦苦算是
作排律﹐結果只注意了要想像力豐富﹐每聯中的對仗卻忽略了。』鄭莉道﹕『管什
麼排律對仗﹐我們只是做詩玩而已﹐又不想留傳千古。』說著﹐大家一看窗外﹐雨
已停了。查雄道﹕『天已放晴。我們去校園裡走走吧﹐可別忘了袒胸。』芝娜道﹕
『你們男生去吧﹐隨你們袒胸﹐還是做剝光雞蛋。』張明生道﹕『你們女生也可以
袒胸﹐或者做剝光鵝蛋。男女平等嘛。』芝娜道﹕『你說鵝蛋是什麼意思﹖』張明
生說道﹕『只聽說有鵝蛋臉﹐沒聽說有雞蛋臉﹐可知鵝蛋比雞蛋更漂亮。』芝娜對
他揚揚紛拳﹐轉身與鄭莉一起出門而去。

海外逸士

上海地處偏南﹐冬天幾乎不結冰﹐所以沒有真正的溜冰﹐但溜冰活動卻一年四季都有﹐
叫作溜旱冰。溜冰鞋下有四個輪子﹐在溜冰場光滑的水門汀地面上溜。其樂趣也不
亞於在真正的冰上溜。查雄想起小時候﹐每當冬天﹐附近小河連底凍了。他與同學
一起去河上﹐腳上套了兩隻鋁盒當溜冰鞋﹐在冰上溜。來H大學後﹐ 他也曾去溜過
旱冰。一個週末﹐白漢民又回了家﹐查雄盛靳云張明生三人感到無所可事。查雄提
出去溜旱冰。張明生說不會溜。查雄說﹕『可以學﹐很有趣的。』張明生道﹕『就
去學學吧﹐反正沒事。把孫空他們也叫去。』張明生三人出得自己寢室﹐就去敲隔
壁悟空的門。悟空三人正在房裡談論人間的事﹐聽得敲門聲﹐忙喝開門﹐張明生進
來說﹕『三位仁兄﹐如果沒事﹐跟我們一起去溜旱冰吧。』悟空說『好』。六人乘
公共汽車去了溜冰場。進場後﹐各人租了溜冰鞋。八戒的腳太大﹐租了最大號的還
穿不進。悟空又不能當眾用毫毛變一雙出來。結果沙僧想出個法子﹐叫八戒把腳變
小一些﹐沒人會注意到的。八戒穿上鞋搖搖晃晃溜起來。悟空一學就會﹐不就是掌
握重心嗎﹖沙僧在流沙河時﹐每當河上結冰﹐他總是踏著塊石頭在冰上溜著玩﹐現
在穿上旱冰鞋﹐溜得更順當了。只有張明生穿上旱冰鞋後﹐只能扶著邊上的欄杆移
動﹐離開了欄杆﹐剛溜幾步﹐就仰面一跤﹐跌得屁股好痛。旁邊一個小女孩忙溜過
來﹐要扶他起來﹐可怎麼也扶不動。張明生忙自己爬起來﹐站到欄杆邊。小女孩說﹕
『要這樣溜的。』擺動雙手﹐撅起小屁股﹐身子向前微傾﹐溜了開去﹐轉一圈後又
溜了回來﹐算是作樣子給張明生看。張明生想﹕『難道我學不會﹐還不如一個小孩﹖』
於是他離開欄杆﹐身子前傾﹐慢慢向前溜動。可是他傾得太向前了﹐腳下一滑﹐跌
了個狗爬式。盛靳云剛從旁邊溜過﹐說﹕『我們的大物理學家怎麼沒學好物體重心
這一課。』說著﹐幫張明生站了起來。在盛靳云幫助下﹐張明生漸漸不再摔跤了。沙
僧一面溜冰﹐一面忽然想起在流沙河溜冰時﹐有時有隻熊也來溜冰。熊不是冬眠了
嗎﹖是呀。但沙僧玩的時候大呼小叫﹐把牠吵醒了。熊當然不是想溜冰﹐但被吵醒
後﹐覺得餓了﹐就想到河裡抓魚吃﹐到了這麼滑的冰上就不得不溜了。沙僧還以為
熊也喜歡溜冰。他想那隻熊現在能到這裡來溜冰可多好﹐不知不覺﹐他搖身一變﹐
變成一隻熊在場上溜。溜冰的人突然發現有隻狗熊也在場內溜冰﹐有的人就驚叫著
向場外逃。真個是﹕童心猶未泯﹐沙僧變狗熊。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