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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以来，北京多次拉响空气污染的红色警报——雾霾又双叒叕要爆表了。 微博上，章子怡女士发声了，说大人可以戴口罩，孩子可不行。于是悍然打飞的带着娃就漂洋过海去了万恶的资本主义美帝。奇葩的是，那条微博下，没有条件逃离雾霾的人民群众倒不怎么痛恨损害他们健康的雾霾，而是异口同声的怒斥章女士“显摆”、“反动”。 这很容易让人想起几年前的十二月，柴静女士发布了《穹顶之下》探讨雾霾相关问题。当时也是网上一顿乱吵，最后把矛头从雾霾成因，集中到了柴女士“居心不良”。但仔细一想，她们的孩子好像都是外国户口哎？这些享受了祖国发展红利最多的精英，时临大国崛起的风光盛世，为什么要把孩子生到国外去呢？ 从日本人惊呼“爆买”，到美帝亚马逊为中国信用卡开设折扣通道，庞大的中国军团在旅游、消费、求学等各种对外交流方面所保有的文化特性与习惯，都直接在外部世界得到展现和放大。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中国第一次进行这种体量规模的对外交流和“文化输出”。 1人的回归与外流 回眸半个世纪，这种交流可不是常态。改革开放以前，人的外流和回归基本上是停滞的。 能出去的，要么是精英，比如外交部乔冠华的养女洪晃，12岁就赴美留学，回来后左右逢源风生水起；要么就是走投无路、最后铤而走险的叛逃者，比如谱写了《思乡曲》的著名音乐家马思聪，只能终老海外。 那个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向内的回归。如果说能让大家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著名经济学家林毅夫先生。当年他老人家还是青春年少，在金门岛上服兵役，抱着个篮球跳下海就回归祖国大陆了。党和人民对他表示了热烈的欢迎，直接送他到北大继续深造，为他后面的爱国经济学家的道路奠定了关键基础。而金门岛上的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允许驻军打篮球——当然，这是后话。 如果说三十年以前的外流，都是“刚需”型，那么现在，可以称之为“改善”型需求。 出海的年龄和范围空前扩大。无数的少年人、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纷纷奔往海外，不是为生计所迫，而是为了谋求一个更广阔的平台、一个更好的生活或者是更健康的身体。一方面，就跟小别离这部电视剧里说的一样，恨不得小学生初中生就开始要往国外跑，去见识多元文化、先进技术和文明社会的生活；另一方面，大量的老同志也纷纷到国外去享受较好的医疗服务。 2015年，原发改委副主任、已退休的正部级干部张国宝莅临美国街头，部分生活照片流入互联网，在不明真相的群众当中引起轩然大波。一时间，“移民”“叛逃”“贪污”等等揣测四起，弄得中央和他本人都很紧张。当事人不得不通过《能源》杂志的专访说明情况，以正视听。其实老爷子是经组织批准，前往美国就医。资本主义的医疗技术再好，也动摇不了老革命这颗火红赤诚的心。 与出去众人的满怀期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多回来的人往往咬牙切齿，纷纷表示对没落资本主义的不屑甚至是痛恨，觉得自己在那里受到歧视和不公，强调自己“断然拒绝外方高薪挽留，矢志回国”，没想到还从“海龟（归）”沦为“海带（待）”。 有一个朋友，在郑州也算是有家有产有身家，甚至已经高瞻远瞩的安排老婆到香港去生二胎，有一回到加拿大去呆了快一个月。回来之后，虽然不到破口大骂的程度，但是给加拿大各方面打差评基本上也是打到手软。其实理由也很简单，他念书少，在郑州白手起家打拼到今天，终于受人尊重。 一到鬼子那边，语言不通，恨不得门都出不去；更要命的是，在国内行之有效的方法套路，几乎完全派不上用场，积累了多年的人脉圈子，也都消失殆尽。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能待上大半个月已经是极限，甭管怎么青山绿水，再呆下去都该抑郁了！ 一边是经风雨见世面学技术的好处，一边是远走他国无法融入当地的风险，对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其实并不太清楚，也没有条件去仔细的一一权衡出国的利弊。 2016年12月12日，中国与全球化智库（CCG）在北京发布《中国留学发展报告（2016）》，指出去年中国在海外留学的学生共有126万人，约占世界国际留学生总数的25%。 仅2015一年，中国出国留学人数为52.37万人，同比增长13.9%；留学回国人数达40.91万人，较2014年增加了4.43万人，增幅为12.14%。中国成为出国留学生最多的国家，是英语和汉语文化圈国家的最大留学生来源国。这就是当下中国人才回归与外流趋势的生动写照。 2资本的疯狂外逃 如果说人才有进有出，尚属正常，那么近两年以来资本的外流状况，恐怕就不那么乐观。大量的暗流涌动我们无法明确描述，但是台面上李嘉诚财团就已经在中国地区抛售了大量物业，套现千亿转投海外。 从三年以前抛售香港物业；到两年前抛售上海的物业；到现在几乎出清，转而大举投资英国。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官媒还觉得自己感情受到了伤害，隔空喊话，逼得李超人出来表态说“我依然看好大陆经济”。人民群众也跟着起哄“超人也有走眼的时候”。三年过去，我们只能感慨“李超人不愧是李超人”。 提前三年就开始埋线布局的李嘉诚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但是从去年开始，陆续准备退出中国的外资就遇到麻烦了。各级政府设置了各种关卡，使得他们的资金无法及时快速的撤出。最后弄得日本访华商务代表团，直接对中央政府提出诉求，要求允许外资顺利撤离。 民族主义教育下的青年人哈哈大笑，说“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居然还能涌现出莫名其妙的民族自豪感来。这也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最幸福的地方，劳动生产率较高、权利保障较为规范的外资撤离，受到直接损害的是数以万计的员工，他们将直接面临失业或者更加不规范不靠谱的岗位，受到间接而长远影响的则是中国的整个经济效率和经济信用。 当日本关闭并转让位于广州的索尼电子华南有限公司时，员工罢工喊出的口号是“我们是索尼的员工！”、“不能没有任何解释就随便将工厂出售给中国企业！”一个重要理由，就是接手的深圳欧菲光科技公司在职工待遇和保障方面素有恶名。 大量的资本外撤，对外汇储备造成了显著压力。但是更重要的是，影响了整个社会对汇率、外储甚至是中国经济前景、政策走向的预期。随着人民币相对于美元的不断贬值，当年热衷于海淘的中产阶级们笑不出来了，于是一波兑换美金的小浪潮开始出现。对于普通的人民群众、小资产阶级布尔乔亚而言，每年你的外汇额度全兑现了也就5万美金，还有根本没这意识的几亿农民垫底，其实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但是，贬值预期的形成，促使那些资产数以百万计、有着强烈的资产保值意愿的有钱有产阶级，把资产转到收益更高政策的稳定预期更明朗的地方去。 以前还有大量的地下钱庄可以操作，近期各种严打、变相外汇管制后，发展到稍有点钱的都惴惴不安，于是大家到香港去购买理财性质的保险，或者直接买房。曾经有报道，最夸张的一次是由于单次银联卡刷卡额度的限制，香港的保险业务员为了完成一份数百万元的保单，将银行卡连续刷了八百多次，从早上刷到下午。 地产顾问公司莱坊的数据显示，今年前10个月，价值达3000万港元以上的一手豪宅交易中，内地买家占27%；同期，在仅计算最大金额的前30宗交易中，内地买家所占比例更大，达到47%；而且，这些来自内地的“金主”们都倾向于一次性付全款（full pay）！ 当然，这还都只是普通有产阶级能做的事，都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大买卖，从来都由红顶子的国企来做。安邦这样的大型企业，这几年疯狂地在海外搞收购，上到矿山工厂，下到酒店企业，能吃的都吃，说白了不是因为他看好国外的投资经营环境，而是因为他能够预判到，国内的财富将会急剧的缩水贬值，所以用最快的速度把钱转换成美元资产。红顶企业这样不讲政治的事情干多了，逼得央行也不得不出手，针对这一种玩法进行调控，并且美其名曰打击虚假贸易。 总结一下，普通群众小敲小打兑美元囤黄金买海外保险买房，中等企业搞点虚假贸易，真正牛的红顶子商人直接就是搞海外收购。当然，最大头的央企，眼界更是高大到吓人。因为他们背后有着“一带一路”这样的大棋局大战略在支撑。找一个穷得要死的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跟他说我给你贷款修条路好不好？将来你能还就还、不能拉倒好不好？亚非拉小国当然说好，以后联合国的票都投你思密达。 但是修这条路估算是100万，我们签合同贷1000万吧？亚非拉兄弟一想，反正我跟着委内瑞拉走，借了也不打算还，所以签100万还是1000万没啥区别啊！所以就以1000万的金额签下来咯。这贷款从哪里来？最后落到了谁兜里？——当然，这是亲儿子们才够格玩的套路，旁人敢染指，分分钟斧钺加身。 中国连续五个月外汇储备下降，马上已经要逼近3万亿美元的关口。外汇政策的日益收紧，央行的多轮管控也都先后付诸实施。大大小小的官媒也都举着大喇叭吆喝“并无大规模外资撤离”、“不具备长期贬值基础”、“盲目兑换外币无意义”之类。反倒是听这种话听多了，让人不禁奇怪：人往外跑，钱也往外跑，而今河清海晏，天子圣明，四海归心，这是盛世啊！为什么还会出这种奇怪的景象呢？ 3期望与恐惧 企业也好，政府机构也好，到最终起到决定性因素的，都是其中的人。是人就有各种各样的算盘，各种各样的需求。但是他们的需求是分等次、有轻重缓急的。这话管仲早就总结了，叫做“仓廪实而知礼节”；但这个理论的正式提出，还是马斯洛同志的功劳。 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能吃饱穿暖了，所以他们希望买房子，有自己的家，有基本的生存安全感。进而，他们希望自己的社会地位得到认可和传承，希望自己的孩子甚至能更进一步，所以他们会把孩子漂洋过海的送到发达国家和地区接受教育，甚至干脆就跑到发达国家和地区去生孩子落户； 他们希望自己的财富得到保全、自己的智慧得到尊重，所以他们对高帽加身、抄家灭门、横扫一切的各种政治运动心怀恐惧。一天党和人民坚持“公有财产高于私产”的政治地位，一天他们就要准备好资产往外跑的准备。任何高屋建瓴的大道理，在人类数十万年来积累的对自己、对后代、对家庭的“私心”面前，都是苍白的。 当大多数能够看到这篇文章的人觉得言之有理的时候，笔者还是要啰嗦一句，城市里的人们生存层次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开始追求归属、自尊和价值实现的时候，当台湾网友说“大陆吃不起茶叶蛋”引发了一大波表情包和段子的时候，我们不应该忘记，中国还有数以千万计的人口挣扎在贫困线以下。 据官方数据，2014年底中国农村贫困人口有7017万，2015年底减少到5575万。几千万人每人每天收入不足7.67元，是什么概念？根据国家统计局另一份研究显示，刚好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中国人，会将收入的53.5%拿来买吃的，也就是人均每天食品消费支出为4.1元。至于那些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数千万中国人，每天都能吃上茶叶蛋绝对是一种奢望。而且，这个贫困线是根据世界上最穷15个国家的贫困线确定的，也就是马里、卢旺达、坦桑尼亚、埃塞俄比亚这种水准。世界银行还有一条3.1美元/天的高一点的贫困线标准，适用于发展中国家。如果我国将贫困线标准提高到这个标准（约20人民币/天），将使贫困人口数字爆炸增长。 根据在陕西、河北和云南的抽样调查，由于出生1000天内营养不良等多种原因，53%的贫困农村汉族孩子在2岁到2岁半时，智商测试低于90。2016年9月，农村教育行动计划还对西部农村地区初中生抽样测评，发现将近一半的学生智商测试低于90。 如此大数量的贫困人口，由于生活资料的匮乏和教育的缺失，甚至是生理上的缺陷，必将导致他们对复杂的社会生活不理解、不认同甚至是仇视。当他们心中充满了“不公平”的痛苦，又得不到及时的疏导和补偿，那么，任何一点社会性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是一场煽动与宣泄乱局的导火索。 很多城市居民在网上指责农村孩子学习差是因为不用功，怒吼“你弱你有理”时，往往得到数以千计的“点赞”。与此同时，有多少没念过书、没挣到钱的人坚持认为有能力赚钱是一种罪恶、认为道德绑架是一种合理？ 无法沟通的社会裂痕随着近年来的房市、股市波动而进一步扩大。多少专家学者都在表达对于这种撕裂状态的忧虑。而长远的安全感仅靠现有的金钱是不能普遍解决的。 4道援天下 这几年来人往外跑、民间资本往外跑，大家都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蚂蚁搬家，搞得中级技术官僚们莫名其妙：既无战乱又无动荡，更没有经济萧条，却出现大规模资金外逃，对人民币空前看淡，真是千古奇观。 其实高居庙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早就参透了这个道理。2016年11月21日，《人民日报》刊发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行政审判庭庭长贺小荣文章《保护产权是依法治国重要标尺》；11月28日，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印发实施《关于完善产权保护制度依法保护产权的意见》。下了文件还不够，甚至让人民出版社发行单行本—— 一个《意见》居然重要到发行单行本的程度！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要让“有恒产者有恒心”，要让这个社会对奋斗、发展和幸福生活有信心。 中国的对外交往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除非大批荷枪实弹的武警重新卡死所有海关彻底闭关锁国，否则的话，一旦风吹草动、信心崩溃，人才、资金跑路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从海外生子、地下钱庄、香港保险和房产，到虚假外贸、红二代公司批文、海外大笔投资…等等等等，各路神仙们卷细软外逃路数，绝对是只有官僚们想不到，没有市场做不到。大量摸不到选票的群众，不能说话发声，也都通过脚丫子让决策者感受到他们的态度和选择。 最后央行和外管局的领导使尽了浑身解数，发现不管是部委大院的红色子弟，还是普通的有财有才群众，都要搞子女出国游学、资产海外配置，地下钱庄扫荡无数却总能死灰复燃，外汇管制一紧再紧却无力回天。穷尽了技术流的手法而不能奏效，才有最后回到从根本上塑造信心和稳定预期的思路上，重提“保护产权”一说。 数千年前，淳于髡和孟轲问答。 淳于髡问：“如今天下都乱的不成样儿了，也没见夫子您下手一一挽救啊！” （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孟夫子朗声回答：“天下乱成这个熊样子，要用好的政策才扭转；只有嫂子掉水里危急了，才要我个人伸手去拉。咋地，你娃还想伸手一个个挽救天下的人？” （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生活品质、健康、财产安全等高层次的需求，资本摆脱原罪、压制暴民、避免社会撕裂等复杂的社会任务，需要尊重知识、尊重人性、尊重产权、确立法治。 强化管制、高压严打，这只是解决局部问题的“技”；保护产权、确立法治，这才是可以援天下的“道”。 结语： 倒是那些眼光长远的政策，谋局之深，却往往不能立竿见影。老大也多次在大会上讲“要坚定不移的扩大开放，促进深化改革”“中国开放的大门不会关上”。大道虽正，但具体落实的过程中，往往又触动各方利益，进退搏杀，皆在未知。前路未卜，忧心仍存，可以确定，盛世外逃的局面一时半会只怕是不会改变。 | 
发表于 2017-1-9 18:06: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