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

ace

　珍妮跟随丈夫自中国移民加拿大算来已十年有余，他们夫妻俩都凭着自己不错的英语功底和强悍的专业知识，来加后不久就找到了工作。紧接着他们就生了俩孩子，也买了房子。不过这房子不是国内说的别墅，而是四家连在一起的排屋。是排屋就有邻居，由于珍妮的英语不错，再加上本人也好说，一来二去的就交上了她的左邻居白人朋友米歇尔。闲暇之余，今天我请你喝喝咖啡，明天你请我喝喝茶，彼此也聊一聊各自引以为自豪的本民族文化，她们相处的甚是融洽。


　　一个夏天的周末，米歇尔家举办烧烤聚会。那天，她邀请了很多朋友，门口停了好多辆车。朋友来了都聚到后院，又说又笑，热闹非凡。


　　珍妮一再叮咛女儿佳佳今天不要到后院玩，可一不留神小佳佳还是跑了出去，站在自家后院那堵和米歇尔相隔的木篱笆墙前，两手虚拢着鬓角从木板缝儿处往对家看，那冒着青烟的烤炉和人人手中的烤肉串儿，尤其是那烤肉的香味儿飘来，最使小佳佳忍受不了。她正在那儿眼馋，珍妮正好低着头哈着腰轻轻地来到了佳佳的身旁。佳佳发现了妈妈，张嘴就要说话，这时珍妮嘘着嘴不让孩子吱声，正当她要拉孩子离开时，她却听到米歇尔和她的朋友们正在谈论中国人，于是她就蹲下来想听听这中国人在外国人眼里到底是怎样的，只听米歇尔道：“中国人真可怜，吃饭就像猪一样，什么便宜吃什么，商店里什么东西降价，中国人就去买什么，并且还买很多。有一次商店里鸡蛋降价，我看到了一个中国人一下就买了五六盒。”接着便是一阵笑声，笑声过后又齐声道：“中国人真可怜，在他们国家都吃不饱饭。”接下来又有一老外道：“中国人是挺可怜的。我发现她们逛衣服店时专挑那些降价的衣服看。”听到这儿珍妮再也不想往下听了，她真想过去跟她们说：不是中国人可怜，这是中国人的消费习惯和勤俭节约的传统，但她没有，她努力地克制了下自己，拉起小佳佳回家了。小孩子哪知大人的心事，回到家的小佳佳吵着就要吃烤肉，珍妮恶狠狠道：“吃烤肉，明天早晨起来咱们就去买炉子，中午就给你烤肉吃，气气她们。”小佳佳一听明天就能吃烤肉高兴地边跑边喊：“明天吃烤肉喽，明天吃烤肉喽。”坐在一旁拾掇渔具的伊万听妻子说话的语调不大对劲儿，就抬起头来冲着妻子道：“怎么了？怎么说话呢？这又气谁呢？”珍妮没好气地道：“拾掇你的渔具吧，不碍你的事。”说完就招呼孩子洗澡睡觉去了。


　　好不容易熬的孩子们都睡了，珍妮才跟老公说了这事儿。谁知，老公却道：“这有什么呀，她说就叫她说呗，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生活价值观的不同或者叫生活习惯不同的问题，没啥，反正，她买东西也用不着你给她掏钱，你有啥不高兴的？老婆，别郁闷了啊，等咱有钱了，咱也大把大把地花给她们看，让她们目瞪口呆去吧，快睡吧。”


　　自从珍妮无意间听到米歇尔说中国人的坏话后，这心里就总觉得不是滋味儿。日常生活中见了面虽仍说说笑笑，彼此也照常逗逗孩子，但在珍妮心中总觉得失去了先前的磊落和纯洁，两颗心之间就像竖着一块儿半透明的塑料布似的模糊不清，有是她甚至觉得她就是个伪君子或者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加拿大的秋天是很美丽的，当五彩缤纷的枫叶落得满地都是的时候，珍妮经常带孩子出去踏树叶。因为她喜欢听那树叶被踩在脚下发出的不大而又清脆的响声，她觉得这就是天籁之音，也是树叶带给她的最后的美丽。一天，就在树叶又落了一地的时候，珍妮又带孩子到附近的公园去踏树叶。来到公园后珍妮和孩子发现在公园的一个角落里堆着厚厚的一堆树叶，就都跑去用脚踩，或躺在上面打滚儿，树叶就不停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时米歇尔领着俩孩子也来了，四个小孩在一起扔树叶，踩树叶，玩得非常开心。珍妮和米歇尔聊着天儿。只听珍妮道：“ 最近在XX区买了栋别墅，打算明年春天搬。”谁知米歇尔听后收起笑容冷冷地道：“恭喜你”，接着就叫上孩子回家了。


　　珍妮望着米歇尔的背影一时觉得莫名其妙，回家跟老公说，老公道：“女人的心眼儿就是小，天生的妒嫉，搁男的准不会。”珍妮想：这洋鬼子也是，在你过得不如她的时候，她可怜你；在你过得超过她的时候，她又妒嫉你，仿佛你的钱就是从她的口袋里掏出来的似的，看来我说他们是伪君子，是披着羊皮的狼是对的。


　　不管怎么说，第二年的春天珍妮和丈夫伊万如期搬了家，离开了那个给她友谊又给她困惑的米歇尔，谁知一天在上班时她又碰到了一件堵心的事。那天午饭期间，工友们都在一起用餐，珍妮和一帮以威廉姆为首的老外们坐在一起。他们谈论了美国的霸权外交，谈论了中国的经济腾飞，最后在谈到加拿大的就业状况时，威廉姆笑呵呵道：“珍妮，你的丈夫在这儿做什么工作的？”珍妮一听威廉姆在问自己，忙咽下口中的饭菜，笑呵呵道：“我丈夫是XX大学的教授。”并高兴地又补充道：“在XX大学里，目前已经有六名中国教授了。”说完珍妮得意洋洋地等着老外们夸中国人聪明能干呢，谁知竟是一片沉默。过了会儿，威廉姆不阴不阳地道：“这好可怕呀，教授位子都让中国人占了。”珍妮闻此言，也毫不示弱道：“这有什么可怕的，有本事让你儿子长大后去当教授了。”其他工友们听出了其中的火药味儿，连忙说道：“好了，吃完饭，上班去了。”


　　晚上回到家，珍妮给丈夫说了白天的事，她丈夫道：“男人有时候也小心眼儿，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他们吧。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想，要是外国人到咱中国都当了教授，你啥感觉？所以他们的说法也是可以理解的。”珍妮听到这儿，就想跟丈夫辩论，他丈夫阻止道：“我不和你辩论，但我告诉你，这种族问题到啥时候都是会存在的。”听到这儿，珍妮转过身，一晚上都不理伊万。


　　这些事情虽都过去好几年了，但在珍妮的心中却始终不能忘记。身在异乡他国，她要告诉孩子们的是：勤俭节约光荣，奢侈浪费可耻。种族歧视是不可能被完全消灭的，这也正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所以中国人要自立自强，才是根本。


            许堂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