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灵魂的拷问：是谁成就了希特勒？

mml

作 者 | 刘胜军



所有的革命，都吞噬自己的儿女。——冲锋队创始人罗姆

人类最昂贵的问题：谁成就了希特勒？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长河中，希特勒所发动的种族屠杀和世界大战，绝对是最黑暗和血腥的一页。

忘记这段历史，就是人类的耻辱和悲哀。

没错，希特勒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精神病人、疯子。但，我们必须心情沉重地反思：是谁把一个出生在奥地利、连德国公民身份都没有的疯子送上了德国权力的巅峰？这样的历史会不会重演？

02

历史总是押着相同的韵脚

《恐惧：特朗普在白宫》、《精神错乱：一位内部人士对特朗普白宫的描述》两本书把特朗普描述成为“疯子、白痴、自私自利的自大狂”等等。这令人不能不联想起希特勒。

不仅如此，特朗普与希特勒都是演讲和煽动高手，都非常善于利用和驾驭“愤怒、恐惧和仇恨”。

“全球第一知识分子”、美国著名思想家乔姆斯基说：

我记得，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收音机里听希特勒召开的纽伦堡集会，我听不懂那些词，但是你可以很容易地理解那种心情和感受到威胁。我不得不说，在我今天听特朗普集会时，这引起了我对于那段回忆的共鸣。特朗普不是一个法西斯主义者，他没有太多的意识形态，他只是一个有着反社会人格的个人，是一个只关心自己的人，但是那种情绪和恐惧是相似的。现在国家和世界的命运被掌握在一个反社会的丑角手中，这令人震惊。我们正在走向灾难的边缘，而它远比人类历史上发生过的任何事情都要糟糕。特朗普和他的奴才们在争先恐后步入深渊方面，已经处于遥遥领先的位置了。

2016 年，墨西哥总统佩尼亚·涅托提醒人们：

墨索里尼就是这么上台的，希特勒也是这么上台的，在经济危机后，他们利用当时的环境，利用了人们当时必须去面对的问题。我们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在今日世界的任何地方重演。

△ 2016 年墨西哥城议会投票决定禁止特朗普进入墨西哥

2020 年 3 月，众议院多数党党鞭、南卡罗来纳州民主党众议员克莱伯恩指出：

我过去总想知道，德国人为何会允许希特勒存在并崛起？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明白了。特朗普在今年的国情咨文演讲中撒了30多个谎。一半以上的都是谎言，众议院共和党人还站起来欢呼，他们知道这不是真的，但他们为特朗普喝彩鼓劲。

我真的相信德国人也知道希特勒在撒谎。但是，不幸的是，在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他们已经没有了德国总理，而只剩下纳粹德国元首了。以前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可能再次发生，因此，美国人必须警惕，切勿重蹈纳粹德国的覆辙。

2019 年 3 月，俄罗斯国家杜马国防委员会主席沙马诺夫在国家杜马年度简报会上警告：

特朗普任职总统两年，使得国际局势重回希特勒执政时期。希特勒在上台两年后就开始为战争做准备，我们看到了（他和希特勒的）相似之处。

早在 2017 年卸任后不久，奥巴马就在芝加哥经济俱乐部发表演讲指出：

这就像上世纪 30 年代发生在德国的事情，尽管魏玛共和国实行民主，尽管德国在多个世纪里取得了高水准文化和科技成就，希特勒仍崛起掌权了。

2019 年 4 月，拜登将特朗普的总统任期形容为类似于德国纳粹主义的崛起：

我们正在为这个国家的灵魂而战，我们要打倒一切让美国现在岌岌可危的东西，如果我们给特朗普八年的总统任期，他将彻底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国家的性质。我们得告诉他我们是谁，我不能袖手旁观。

03

从奥地利乞儿到德军下士

希特勒生于乱世。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希特勒 25 岁。

希特勒的早年过着颠沛流离、几近乞讨的悲惨生活，他努力想成为画家，却缺乏天赋。他在曾两次报考维也纳艺术学院，均以“不适合绘画”为由被拒，不得不流浪街头行乞，靠卖画、扫地、扛行李为生计。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给了希特勒第一次的人生希望。

1914 年德皇向俄国宣战。希特勒在《我的奋斗》中写道：

我可以不耻地说，由于欢喜若狂，我跪在地上，衷心感谢上苍让我有幸生于此时。

希特勒向巴伐利亚国王提交请愿书，请求参军。他被巴伐利亚第一步兵团接收。战斗中，只有 1/5 的士兵活了下来，希特勒获得“一级铁十字勋章”。1918 年一战尾声时希特勒在战斗中因为毒气而失明，后来幸运地康复。希特勒总是说：

我的家乡不是奥地利，是第十六团。

1915 年希特勒就向战友们预言：

我会如雷贯耳的，等待我的时代来临吧！

04

《凡尔赛和约》和凯恩斯的预言

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被迫签署《凡尔赛和约》。这一合约，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真正的起点。

1919 年凯恩斯作为英国财政部的首席代表参加了巴黎和会。他计算出“战败国德国所能赔付的最大数额”是 100 亿美元。但是最终签署的《凡尔赛条约》却给了德国无法承受的惩罚。凯恩斯极为震惊，写信给英国首相劳合·乔治宣布辞职：“我要逃离这场噩梦……”

随后的 3 个月里，凯恩斯奋笔疾书写就《和平的经济后果》一书，被翻译成 12 种语言，6 个月内畅销 10 万册。他忧心忡忡地写道：

德国人在疯狂的幻想和愚蠢的自以为是的鼓动下，彻底颠覆了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然而，英法当局却冒险用这样一个和平条约去继续摧毁由德国人首先开始破坏的欧洲秩序。《凡尔赛和约》一旦付诸实施，必将进一步摧毁已经被战争动摇和破坏了的脆弱的、复杂的秩序，而它原本应当重建的。

如果我们的目标是使中欧贫困，我敢预测，我们肯定会得到报复。任何事物都阻挡不了保守力量和拼命挣扎的革命力量之间的最终战争，在这场战争面前，最近的德国战争的恐怖就显得不值一提了，而且不论最终的胜利者是谁，这场战争都会摧毁我们这一代的文明和进步。

二战的爆发，以无比沉重的代价告诉我们：经济学家理智的分析是多么值得政治家聆听啊。

05

一只天才狼出世了

天才的演讲才能，是希特勒崛起的最重要武器。

1919 年他加入刚成立的“德国工人党”，原定 20 分钟的演讲结果讲了一个半小时，初露峥嵘。随即，希特勒被推选为党的宣传部门负责人。1920 年他在党内的一次演讲奠定了他的地位，他抛出 25 条纲领：

• 组建大帝国，开拓殖民地解决人口过剩问题；废除《凡尔赛和约》；创建一支人民的军队；无偿没收土地，对大百货公司立即社会化并以低廉的租金租给小商贩；立即驱逐 1914 年 8 月 2 日后入境的犹太人……

从中不难看出：

希特勒思想= 民粹主义✖️民族主义✖️种族主义

一位 20 岁的大学生对希特勒的演说如此评价：

这个人讲的很真诚，而不是故弄玄虚。

他的话常常很粗，但具有丰富的表达力，连前来捣乱的人也不得不洗耳恭听。

深入浅出，能使最糊涂的人也明白事理，能抓住事物的本质。

演讲结束后，希特勒觉得：

当我宣布散会时，不止我一个人在想：狼已经出世了。

希特勒与作家埃卡特关系密切。埃卡特说：

新一代领袖必须有能力承受机枪的咆哮声，在群众仍桌子腿时不会逃跑。此人应是个光棍，这样便能吸引妇女。

希特勒自己也说：

我永远不结婚，因为我已奉献给了国家。

不久，希特勒以退党威胁向全党发出最后通牒：

除非赋予我独裁的权力，否则我不再返回党内。

投票结果：543 票赞成，1 票反对。从此，党内不再有辩论，实行绝对服从原则。

06

德国的墨索里尼

希特勒和罗姆组建了臭名昭著的“冲锋队”，作为进攻力量和维持秩序的政治工具。

1921 年在霍夫不劳斯酒馆的一次聚会中，冲锋队大打出手，虽然啤酒瓶在身边飞舞，希特勒站立不动。这场胜利让希特勒和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威震四方。

不久希特勒因为暴力活动而入狱。五星期的关押结束后，希特勒发布了生平最锋利的一次演讲“自由国家还是奴役”：

控制股票交易所和工人运动的是犹太人。犹太人是破坏者、强盗、剥削者。如果我掌权，我的第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消灭犹太人。所有找不到通向人民命运的道路的青年，如果埋头于书本或在家中闲坐，他就不是德国青年！我号召你们，加入冲锋队！

炽热的民族主义者卢德克说：

希特勒几乎到了声嘶力竭程度。他的声调使人感情收缩，具有超凡的效果。令人如痴如醉，似乎中了催眠术。我连灵魂都给了他。

1922 年墨索里尼的黑衫党开赴罗马，夺去了这座城市。希特勒有了另外一种自我介绍：

• 德国的墨索里尼名叫希特勒。

07

演讲大师

希特勒把三教九流拉拢在一起，有知识分子、街头斗士、怪人、理想主义者、流浪汉、雇佣兵队长、流氓无赖和善良的人们。

风度翩翩的戈林让希特勒眼前一亮。戈林大学期间的论文《怎样的人才能领导德国恢复其旧日的光辉》曾获奖，他写道：

此人应是独裁者，善于使用口号、上街游行和煽动群众。他必须来自人民，又与群众毫无共同之处。大是大非总是靠铁和血来解决的。他必须准备践踏自己的挚友、铁面无私地施行法律，小心而机敏地对待人民和国家，必要时可用骑兵的马靴将人民踩在脚下。

1922 年美国指派驻柏林副武官斯密斯去考察希特勒。斯密斯写道：

确实壮观。1200 名壮汉打着旧帝国国旗，带着鲜红的臂章，接受希特勒的检阅。希特勒高呼“让犹太人死亡”。人们疯狂地欢呼，我一生从未见过这种景象。

一个杰出的在野党领袖。我很少倾听一个如此疯狂又如此通情达理的人发表演讲。他控制群众的能力肯定是巨大的。

协助希特勒出版《我的奋斗》的汉夫施坦格尔听了希特勒的演讲后说：

他那双真诚的碧眼既有诚实、真诚的神情，又有苦难和无言的请求的尊严。他令我想起一位琴艺高超的小提琴手，他永远不会将弓拉完，只留下轻轻的余音。

演讲猛地结束了。听众敲打桌凳，疯狂欢呼。希特勒筋疲力尽，像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在结束一场音乐会时的景况，头发和脸都浸透了汗水，连衣领也软下来。

他具有一个真正伟大的管弦乐队指挥的品格。他演讲具有音乐的节奏，开始 2/3 是“进行曲节奏”，然后加快速度，最后 1/3 成为“狂热”。

一个狂热的追随者写道：

你无法想象，这个人开始演讲时，听众有多么安静。全体听众好像不能呼吸似的。我觉得希特勒使用了符咒。他知道如何燃起人们心中的怒火。

希特勒自己也得意地剧透：

我常常讲得国家的命运和他们的决定息息相关似的。这打动了他们的虚荣心和雄心。人们的地位越低，对参与某项比他们高贵的事业的欲望就越强烈。如果令他们相信德国的命运危在旦夕，那么他们就会成为某项不可抗拒的运动的一部分。

08

以国家的名义

希特勒呼吁，为了拯救民族，需要一位铁腕独裁者，即“在必要时，随时准备踏着满是鲜血和尸体的田野前进的人物”。希特勒说：

对我来说，群众和人民就是一个女人。女人希望男人身上有什么？干脆、利落、决心、权力、行动力……

政治是个女人。如果你不全心全意爱她，她就会把你的头都咬掉。

希特勒高喊：

要使德国不再甘心做一个流浪汉，全体德国人就必须团结一致，接受我做你们的元首吧。我已经表明我能领导，我不属于任何一个阶级或集团，只属于你们。

可怕的经济状况成为希特勒崛起的肥沃土壤。

1918 年停战协定日时马克对美元比价为 7.45：1，1923 年短短两周内汇率就从 6750：1 暴跌为 50000 ：1。印钞的速度赶不上贬值的速度，人们不敢持有钞票1小时。去年 12 月印制的 1000 马克的纸币，现在被盖上了 200 亿马克的章。

1973 年经济学家加尔布雷斯写道：

一个受经济恐惧压制的国家，会响应希特勒的号召，一如美国人响应罗斯福，这是不足为奇的。

09

法庭上的演说

1923 年 11 月，希特勒在一家啤酒馆以武力胁迫巴伐利亚三位主要负责人“三巨头”发动起义。起义一度成功，但后来因为疏忽放走了“三巨头”，功亏一篑。

在接受法庭审判时，希特勒再次以他雄辩的口才成为赢家。有些外国观察家觉得很难相信这是一场审判。法官居然允许希特勒一连演讲 4 小时，法庭成为希特勒的讲坛。法官在希特勒演讲后竟然说“这位希特勒，是个大丈夫”。

最终希特勒被判入狱 5 年。法庭拒绝将希特勒作为外国人押回奥地利。法庭说：

本庭认为，像希特勒那样连思想、感情都德国式的人，一个在德国军队中英勇不屈、负伤的荣誉军人……《共和国保护法》是不适用于他的。

在西方世界看来，对武装叛乱罪的判决，已经到了荒谬的地步。

希特勒因祸得福，他塑造了以身殉道的全国形象，成为旗帜、自由和种族纯洁的化身，成了为主义而献身的圣人。

由于希特勒在法庭上把“国家社会主义”这个概念介绍给了投票人，1924 年全国选举中新成立的“国家社会主义自由运动”获得 200 万张选票。希特勒宣布：党的前途不在武装政变，而在投票箱。

到 1925 年底，希特勒在狱中完成的《我的奋斗》卖了 10 万册。

10

洗脑的艺术

1925 年希特勒命令党的干部“不参加扑灭犹太人运动就清除出党”，他说：

我将独自领导这场运动，只要我全盘负责，谁也不得向我提出条件。我无条件为运动发生的一切承担责任。

由此，他不但统一了纳粹党，而且建立了“一人统治，不准怀疑”的原则。希特勒要求拥有3万人的冲锋队接受他的领导，迫使罗姆退出。

希特勒研读过弗洛伊德名著《群体心理学与自我的分析》。弗洛伊德指出：

群体极易相信，也易受影响。它缺乏批判能力。

群众是偏执的，但服从权威，它要求受人统治和压迫，要求惧怕他的主人。

一位犹太人向希特勒指点说：

演讲者必须夸张，将同样的观点反反复复重复。

这就是后来纳粹的宣传部长戈培尔的名言：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1925 年选举中，78 岁高龄的兴登堡元帅当选魏玛共和国第二任总统。

1927 年希特勒的演讲禁令被撤销。希特勒继续他的洗脑式演说，将“反犹主义”和“生存空间”合为一体：

在这个如此混乱的世上，只有犹太人才是胜利者。

德国 6200 万人，面积却只有 45 万平方公里，何等拥挤！可以用驱逐最好的人种出境，即使战争也在所不惜，这是上帝制定的最自然的方法。

△集中营中的犹太人

11

选举路线

1930 年希特勒在 6 周内发表了 20 次演讲。戈培尔组织了 6000 个集会。选举结果令人震惊：不到两年，希特勒的纳粹党得票从 81 万张激增至 637 万张，占 18%，跃居帝国第二大党。票源集中于农民和农村的中下阶层。

1931 年希特勒会见了兴登堡总统。老头子说：

希特勒是个怪人，永远当不了总理。他能胜任的最高职务是邮电部长。

△希特勒与兴登堡

1932 年总统选举，希特勒败给了兴登堡。但暴力浪潮席卷德国。

巴本总理宣布解散国会，重新选举。结果，纳粹党得票比两个最大对手的总和还多，占比 37.3%。希特勒再次求见兴登堡，不仅要求自己出任总理，而且要允许他以颁布条令的形式统治全国——即建立独裁。

兴登堡勉强同意希特勒担任副总理。希特勒大怒。兴登堡说：

无论在上帝面前、良心面前或祖国面前，我都无法承担把政府的权力交由一党掌管责任。

△兴登堡总统

在新一届国会，戈林当选国会主席。在戈林的主持下，国会以 512 : 42 的结果通过了对总理巴本的不信任投票。

兴登堡总统仍拒绝同意希特勒担任总理。他说：

我们可不能让油漆匠（希特勒当过油漆匠）去做俾斯麦的这把交椅。

12

天平的倾斜

在希特勒和兴登堡僵持不下之际，商界倒向了希特勒。这些头面人物向兴登堡施加压力。39 名商界名流（包括西门子、克虏伯、蒂森、沙希特等实业巨子）联名致函兴登堡，要求后者任命希特勒为总理。他们坚信：希特勒的社会主义是个骗局，一旦上台他就会成为资本主义的工具。

后来，希特勒上台后，克虏伯被选为德国工业界的沙皇。金融家沙希特被任命为帝国银行总裁。

总参谋部告诉兴登堡总统：像警察和紧急技术部队那样的地方部队已经被纳粹分子渗透，陆军无法控制希特勒起义。

兴登堡痛苦地说：

我年事已高，已到了生命的尽头，不能承担内战的责任。只能让施莱彻儿以上帝的名义去碰碰运气。

施莱彻儿被任命为总理。这是 1890 年俾斯麦下台后第一位担任总理的将军。

与希特勒决裂的纳粹党早期党魁之一的格里戈尔·施特拉赛告诫友人：

我是一个打上了死亡记号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我的话：从今后，德国将落入一个奥地利人之手，此人是个天生的谎言家，是个堕落者、畸形者。我告诉你，最糟糕的是，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王。

为了扫清障碍，希特勒会见了公开藐视自己的兴登堡总统之子奥斯卡。希特勒很可能威胁了奥斯卡：6 年前为帮助贵族地主保住财产，政府拨出了一笔东部援助基金，借此机会兴登堡捞到了 62 万马克的油水并将其资产转移到奥斯卡名下。这些都是构成弹劾的理由，足以让兴登堡名誉扫地。会面后，奥斯卡异常沉默，只说了一句：

没有办法，只好让纳粹参政。

兴登堡准备妥协。他内心很痛苦地对施莱彻儿说：

我也不知道，我即将所谓是否正确。不过，我到了上边（天堂）后，很快便会知道。上天后我是否会后悔，我也没有把握。

施莱彻尔说：

阁下，在这次背信弃义后，您是否还能上天堂，我还不敢肯定。

在希特勒发表出任总理的演讲后，兴登堡总统说了一句：

现在，先生们，与上帝一起前进吧！

13

希特勒上台

希特勒出任总理后，全国爆发彻夜狂欢游行。在那个迷人的夜晚，后来被绞死的律师弗兰克就站在希特勒身后。他说：

只有上帝才知道，那天我们的心灵是多么纯洁。在德国找不出另一个人，能像希特勒那样给我们带来希望、信任和爱。假若有人告诉我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谁也不会相信。

当晚，满心欢喜的戈培尔在日记中写道：

真像一场梦，像个神话故事。新的帝国面世了，14 年的努力，一朝取胜。德国革命开始了！

希特勒上台，很多人依然没有警醒。主流的媒体未能预见历史的转折。《纽约时报》写道：

内阁的组成并不为希特勒留有余地，他不能为其独裁野心欢欣鼓舞。

14

变   脸

美国总统林肯说过一句最洞察人性之幽微的名言:

• 要测试一个人的品格，就给他权力。

希特勒上台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人瞠目结舌：

• 希特勒动用宪法所赋予的紧急权力，强行通过法令，对政治集会和报纸加以控制。

• 任命戈林为内政部长。

• 《国家紧急法》取消了魏玛宪法所赋予的公民自由权，授权内政部长可以暂时控制那些无力维持秩序的州政府。

希特勒抓住“国会纵火案”这一事件，命令冲锋队员和党卫军，协助警察维护紧急法令的实施，开始大肆抓捕“赤色分子”。

25 名工业家竟然承包了大选的费用。克虏伯代表工业家一致支持希特勒后，戈林提议募捐：

如果诸位相信，此次选举后 10 年内或许 100 年内，不会再有选举，那么我们所要求的牺牲便比较容易承担。

有了经费，纳粹党掀起了大规模宣传。戈培尔将大选日称为“民族觉醒日”。“犹太全国联盟”竟然支持希特勒的新政府。最终，希特勒的国社党得票 43.9%，但足以让他伸手向人民要权力。

巴伐利亚的冲锋队冲击了州总理赫尔德的办公室，要求他立刻任命埃普将军为州都督。赫尔德向兴登堡总统抗议，兴登堡的答复是：

今后所有意见请直接呈送给希特勒。

就这样，纳粹开始了全国性夺权。

希特勒首次在国会的演讲充满了欺骗性：

我发誓尊重私人财产和个人积极性，结束失业，与英国、法国甚至苏联讲和。

他要求国会通过《减轻帝国和人民苦难法》，这个法律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保证“只有在执行极端必要的措施非动用不可时才会动用紧急权力”。他威胁：

如果国会拒绝给予他友好合作的机会，议员先生们，是战是和，就有劳诸君作决定了。

我并不需要你们的选票。德国会是自由的。但不是通过你们。德国之星正在上升，你们的确在没落，你们的丧钟已经敲响了。

新法律以 441 : 94 获得通过，超过所需的 2/3 多数。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15

狂热崇拜

愿意为元首效劳的，不仅有官员和企业家，还有许多知识分子和艺术家，包括德国最杰出的戏剧家豪普曼。

由于在室内发现一把面包刀（被指责为凶器），爱因斯坦的银行存款被没收。后来纳粹悬赏杀害爱因斯坦，他被迫离开欧洲前往美国。

美国国务卿赫尔对美国犹太人领袖保证说：德国对犹太人的迫害实际上已经结束。

大部分犹太商店和办公室门口都有冲锋队员提醒顾客这是一家犹太商店。兴登堡给希特勒写了一封信，谴责对参加过战争的犹太老兵进行歧视。

虽然许多犹太人离开了德国，但也有很多人觉得，反犹计划针对的不是自己。毕竟，产生过歌德和贝多芬的民族会拿他们怎么样呢？

冲锋队和党卫军占领了工会办公室。一天之内，有组织的劳动工会就在全国被抹去了。没有起义，也没有有组织的抗议。

德国成立了“德国商界阿道夫.希特勒基金会”，使工业界和希特勒双双受益。由于完全控制了价格和市场，德国的工业走上了对政府完全奴颜婢膝的道路。

社会民主党被宣布非法，理由是“敌视民族和国家”。

希特勒在内阁增加了 5 个纳粹成员，反对者已经寥寥无几。

到 1933 年，希特勒已经得到了大部分德国人的支持。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和艺术家追随希特勒。《西方的没落》作者斯宾格勒与希特勒交谈了一个半小时。剧作家豪普曼也拜倒在元首脚下。

梵蒂冈命令德国所有主教向希特勒政府表忠。新的誓词结尾是这样的：

• 在尽本人神职时，在为德意志帝国的福利而静默时，本人将尽力避免危及帝国的行为。

无比讽刺的是，希特勒对身边人透露：一旦我得到全部权力，教堂将被解散，他们的财产全部没收。

人们川流不息涌向希特勒故居进行瞻仰，在院子里的木槽里洗手，好像里面有圣水似的。

在科隆，孩子们午餐前必须祈祷：

元首，我的元首

上帝赐予我的元首

…

您救德国于水火

感谢您呀，我日日能有面包

长保佑我，万勿将我抛弃呀

元首，我的元首，我的信仰和光明

万岁，我的元首

16

所有的革命，都吞噬自己的儿女

1933 年 10 月希特勒正式宣布退出国联：

对一个有 6500 万人民、热爱荣誉的国家和热爱荣誉的政府而言，在一个没有平等的组织内写下自己的名字是不能容忍的耻辱。

与此同时，希特勒仍在继续欺骗战术。他对记者说：

虽然德国人决不再容忍被歧视，但他们绝不要第二次世界大战。

汉夫施坦格尔给美国大使妩媚动人的女儿打了个电话：

希特勒应该有个美国女人，一个可爱的女郎能改变欧洲的命运。你就是这个女人。

在凯撒饭店的茶室里，希特勒亲吻了美国大使女儿的手，还狼狈地喃喃了几句。大使女儿简直不敢相信。大使对女儿的天真觉得非常可笑，叫她勿要冲洗被伟大人物吻过的手。

举行的全民公投结果显示：95.1% 的人支持元首的外交政策。议会选举中，92.2% 的选票支持国社党——选票上唯一的党。

希特勒关于削减党卫军和冲锋队的承诺，使法国安心下来。英国许多人嘲笑“希特勒正走向战争”的说法。

由于感到难以驾驭冲锋队队长罗姆，希特勒处死了罗姆。罗姆临死前说了一句很有德国人哲学思维的名言：

所有的革命，都吞噬自己的儿女。

△被吞噬的罗姆

希特勒开始了全国清洗。甚至前总理施莱彻儿将军及其夫人也被残杀。希特勒已经成为法律的唯一来源：国会通过提案，以“保卫国家安全的紧急措施”之名义把屠杀合法化了。希特勒获得了屠杀许可证，连片言只语的反对都没有。此时的兴登堡总统已经缴械投降，他致电希特勒：

由于您的果敢行动和您勇敢的亲自干预，一桩叛国案已被消灭于萌芽中。您救德国于危难，本人向您表示最深切的谢意和感激。

杰出的陆军元帅玛肯森打电话给兴登堡总统，希望他阻止血洗运动。兴登堡不接电话。玛肯森亲自拜访希特勒，请求他建立公众生活的正常秩序。他的话打动了元首，希特勒好一阵子才说出话来：

可能像您说的，元帅先生。但我也没法子，我不能走回头路。

△一战名将玛肯森元帅

虽然兴登堡还活着，希特勒下令：将总统办公室和总理办公室合并。这次合法政变赋予了希特勒两个头衔：元首和帝国总理。

兴登堡去世后，90% 的德国人投票赞成希特勒成为兴登堡的继位人。甚至“德国犹太人全国协会”也发表文告支持希特勒。

17

进   军

希特勒密令将只有 10 万人的陆军扩充两倍。密令发出当天就有 7 万人入伍。法国大使抗议德国扩军违反了《凡尔赛和约》，希特勒庄严地说：“我的意图纯粹是自卫性的。法国没什么好害怕的”。

1935 年希特勒公开声明：

战争所带来的，只是毁灭国家的花朵。

他提出与邻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他要求允许德国拥有相当于英国海军 35% 的舰队，他保证这是德国最后的要求，“这个要求是最后的，永远不变的。”英国不仅同意了，还允许德国拥有 45% 的潜艇。

1935 年起草的《帝国公民法》宣布：只有日耳曼或有关血统的人才能成为公民。

奥地利纳粹分子冲进了奥地利总理府，杀害了总理陶尔菲斯。

1936 年在克罗尔剧院，希特勒对国会发表讲话，最后他脸色苍白、很不自然、用缓慢压抑的语调说：

此时此刻，德军正在前进。

顷刻间，剧院成了疯人院。3 个营的德军已经跨过了莱茵河。

希特勒对心腹夸口说：

我威胁说，除非形势在 24 小时内有所缓和，否则我就再派 6 个师去莱茵兰，其实我只有 4 个旅。

希特勒发现，一个意志坚强、敢于动武的人，在反对一想到另一次世界大战就吓得魂飞魄散的对手中，究竟能走多远。希特勒再一次狡猾地将莱茵兰事件进行公民投票来扩大自己的权力，他说：

若因我之故，我国人民再次遭受不必要的忧愁和痛苦，那我将祈求万能的上帝惩罚我。

结果，98.8% 选票支持希特勒。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领导人如此受欢迎。

18

磨刀霍霍

为了在思想和体格上做好准备，希特勒在四年内将全民健康水平提高了一大步，比英国的婴儿死亡率还低。工作条件得到了改善，最卑贱的劳工和妻儿也能坐上豪华的旅游船，欢度以前梦想不到的假期。

德国到处都是标语：“德国需要你，你需要德国”、“人民高于一切，你却微不足道”、“犹太人并非德国人，只是商人，不是公民，而是根除者。——希特勒”……

戈林宣布：“发明家必须随时任由国家支配；商人不能只考虑利润，只能为建立一个独立而强大的德国经济着想。”

假如希特勒在1937年去世，他将被作为一个最伟大人物之一被写入德国历史。在欧洲，数以百万计的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杰尔杜鲁德.斯坦因认为希特勒应该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乔治.萧伯纳在报纸上刊文为希特勒辩护。

瑞典著名探险家斯文·赫定写道：

能在短短四年内将他的人民从最底层提高到自我觉醒、自豪、守纪律而又有权利的人，自然值得他的同胞感激和受全人类尊敬。

法西斯主义的影响甚至波及了美国。美国的“德美同盟会”会员们公开穿上纳粹制服：白衬衣、黑领带、高筒靴和字章。

希特勒的演讲越来越泄露天机：

一个组织只有在它能自然而然地压制个人自由使全体受益时，它才会有前途。

我不准备立刻向我的对手提出决斗。除非一剑刺穿你的心房，否则我就不动你毫毛。就得这样！

我所要求的，是让德国成为欧洲最强大的民族，不是第二等第三等的民族。即使是无畏的牺牲，在我看来，这也不是德国历史的最后一章，而是倒数第二章，最后一章将由我们来写！

希特勒在 1937 年与军事头目的会谈中说：

历来不存在有空间无主人的情况。进攻者必然与占有者相互争夺。德国的问题只能用武力解决，这当然不会没有风险。问题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益。

德国的力量将在六年左右达到顶峰，然后德国的军事装备将会过时，其他国家又会重新武装起来。元首如健在，将毫不动摇，最迟于1943-1945年解决德国的生存空间问题。

希特勒几乎不看提纲，各种事件和数据记忆之清晰令人吃惊，据说这种天才只有恺撒、拿破仑和列宁可以媲美。

19

吞并奥地利

希特勒在进攻奥地利之前最担心的是意大利的干预。他写信给墨索里尼：

本人是奥地利这块大地之子，为尽本人天职，我决心恢复家乡的秩序和法律，使那里的人民用明确无误的、光明磊落的方式，决定自己的命运。

得到墨索里尼的默许后，希特勒狂喜地喊道：

请转告墨索里尼，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永远，永远。我永世不忘他。如果他需要帮忙或处于危险中，我都与他生死与共。

△希特勒与墨索里尼

戈林咆哮着警告奥地利总统立即接受德国的要求：

否则，业已在国境前线执戈以待的德军将向前挺进，奥地利将不复存在。我们不是在开玩笑！

在德国的威逼下，奥地利投降了。德军潮水般涌向奥地利。没有抵抗，当地的妇女和孩子兴高采烈地向德军投掷鲜花，欢天喜地迎接德国人。

希特勒动身前往维也纳，一座他早年流浪的城市。他进城时乘坐的是敞篷车，笔直站立，一只手前伸。

次日举行的选举结果令人震惊：99.73% 的奥地利人赞成与德国合并；99.2% 的德国人赞成与奥地利合并。

20

人类最贵的学费

希特勒的上台，是人类最为昂贵的一次学费。希特勒政权屠杀了至少 550 万包括犹太人在内被视为劣等民族的少数族裔。二战仅欧洲战场就有 2930 万军人和平民死亡。

△ 1970 年西德总理勃兰特在犹太人纪念碑前下跪

虽然希特勒也通过冲锋队之类的暴力手段来威胁，但必须承认，他主要是通过“选举”的合法手段获得了权力。换言之，他成功获得了民众的惊人支持。民众的狂热、天真、短视和无知，才是成就希特勒的终极力量。

归纳起来，成就希特勒的是以下因素：

1. 1918 年《凡尔赛和约》给德国施加了无法承受的惩罚，为希特勒的崛起埋下了最重要的历史伏笔。

2. 德国经济的崩溃和惊人的通货膨胀，让民众把希特勒当成了救命稻草。

3. 希特勒天才的演讲能力，与民粹主义、民族主义的结合，成了无法抵挡的魔力。

4. 希特勒谙熟“群众心理学”，堪称煽动和操纵的大师。

5.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6. 法庭对希特勒的审判成了表演舞台，令其一举成为全国英雄人物。

7. 兴登堡总统的妥协和生命尽头的昏聩，扫除了希特勒掌权的最后一道障碍。

8. 工商界出于自利而与纳粹的苟合，促进了希特勒的上升。

9. 社会各界警惕性的丧失，让希特勒的欺骗显得轻松自如。

10. 各国自欺欺人的绥靖思想，给了希特勒从容的时间。

11. 希特勒聪明地利用选举的手法扩大自己的权力，一次次大获全胜。

12. 希特勒“切香肠”似的战术，麻痹了民众的精神防线，进而成功绑架了全体德国人。

与希特勒对比，特朗普至少具有以下共同特质：

1. 顶级的撒谎专家

2. 精神都不正常

3. 来自人民，又与群众毫无共同之处

4. 清晰的民粹主义、民族主义路线

5. 谙熟“群众心理学”的大师

6. 极具夸张和煽动力的演讲能力

7. 种族主义者（希特勒是极端种族主义者）

8. 利用民众的愤怒

9. 藐视法律

10. 绑架自己的党和国家

11. 对个人忠诚和独裁的渴望

当然，也有很多不同：美国的法治根基强大；美国的经济依然强健；一半左右的美国民众厌恶特朗普；美国的主流媒体保持了对特朗普的警惕和批判；特朗普有一个子孙满堂的家庭……

尽管如此，在历史老人面前，我们绝不能对潜在的危险有一丝一毫的麻痹。

受到纳粹迫害而逃离德国的伟大科学家爱因斯坦说的深刻：

在我看来，强迫性的独裁专制很快就会腐化堕落，因为暴力总是会吸引来一些品德低劣之人。我相信，天才的暴君总是由恶棍来继承，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规律。

但愿人类真的学到了教训，而不是像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所说的，“人类从历史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吸取任何教训”。当下正是这样的危险时刻。桥水基金创始人达利欧警告说：

我认为 1930 年至 1945 年是现在最近的类似时期，因为那时，就像现在一样，利率触及 0% 的底线，货币政策无效，债台高筑，全球经济疲软，存在巨大的财富和政治差距，一个正在崛起的世界大国正在挑战现有的世界大国。

伟大的思想家乔姆斯基敲打世人：

多年来，我一直在提所谓“诚实且有魅力的意识形态狂热分子”在美国崛起有多危险。这个人可以对社会各处的恐惧和愤怒“火上浇油”，也可以让恐惧和愤怒从罪魁祸首那里导向弱势群体。这确实会导致社会学家Bertram Gross在35年前说的“友好的法西斯主义”（friendly fascism）。但还需要出现一个希特勒那样的人。这个危险存在多时，随着特朗普的上台，愈发真切了。

2020 年 11 月的美国总统大选，不仅是美国的，也是人类的一个关键时刻。每一个美国人都应该铭记爱因斯坦的厉声警告：

一个人能以随着军乐旋律在队列中行进为乐，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我鄙视他——他长了大脑只是出于误会，单凭脊髓就可以满足他的需要了。

参考资料：托兰，《希特勒传：从乞丐到元首》，浙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