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故事》出生国籍是华人争取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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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龙生





1920年代来自中国和日本的妇女与儿童等待旧金山海关审核。（美联社）


来自中国修铁路工人的儿子，开启了美国“出生国籍”的先河。（美联社）


新移民参加入籍仪式。（美联社）、



华人在1849年之后开始进入美国，1860到1870年之间，数目剧增（淘金、开店、经商和建筑铁路）。他们的下一代，很多在这些年代出生。孩子们既不是移民，也不是外国人（aliens），更不是白人，他们的法律地位，是怎样的呢？

卢定新（Look-Tin Sing）便是其中一位第二代华人。1870年，他出生于加州一座小城Mendocino，父母早年到美国，参加太平洋铁路的工程。当他九岁时随父母回中国，父母便定居在家乡。1884年，也就是他15岁时，只身搭轮船到美国，于9月27日抵旧金山。

码头官员上船，检验旅客，发现他没有身分证明（居留证，Certificate of Residence），不准他下船，命令船长将他扣留在船上。美国没有身分证这种制度，惟独勒令华人持“居留证”。

卢定新有亲友在码头上等候他，知情后便奔走帮助，替他向联邦法院申请“人身保释令”（Writ of Habeas Corpus）。

接到申请后，法官传他到法庭，了解他是在美国出生的华人孩子。当时，外国人在美国出生的孩子，应该取得何种身分，法律还不明确。虽然宪法中有文字，连法院也是首次遇到这种情形。

早期美国法律承袭英国传统，称为“普通法”（Common Law）。根据普通法，在当地出生的小孩，算是当地的人。但英国传统保护贵族；英国绅士淑女在印度（殖民地）生产的孩子，他们不愿当他是印度人，仍坚持算是英国人。所以究竟是以出生地为凭，还是以父母的国籍为主，没有定论。

美国从英国独立以后，对公民权（Citizenship）也没有定论。19世纪初期，有些州的法院，遭遇“公民权”的问题，开始作出一些判决。最早的判例，1884年出现在纽约州。在Lynch v. Clarke (1884)一案中，纽约州最高法院主张“公民籍”是国家的问题（a national issue），不是州级和地方政府可以解决的问题。法院援引宪法起草人之一麦迪生（James Madison）的话，认为“凡在美国自然出生的人，都是美国公民”。从这宗判例我们看到“自然出生”（natural－born）的词汇。

联邦最高法院第一次谈到“自然出生”时，曾经说：1879年通过的宪法共7条，但没有明文规定自然出生在美国的人就是公民，“因为我们的建国先贤（Founding Fathers）不愿让黑奴的子女，成为公民。”Scott v. Sanford, 60 U.S. 193 (1857)。

南北战争结束（1860－64），南方失败，黑奴制被废除，黑奴被解放。国会于1868年制定第14修正案，补充宪法原文，经全国各州同意列入宪法。修正案第一段便明文规定：“凡出生在美国而接受其管辖的人，是美国公民……”（“All persons born……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subject to the jurisdiction thereof, are citizens of the United States.”）

宪法条文的意义和执行，须经过法院的判决。而这些关于“出生权”的判决，大都是华人争取出来。

联邦法官考虑Look Tin Sing的情形后，决定承认他是美国公民。但达到这个结论，必须解释第14修正案的意义。法官在判词中，讨论英国“普通法”的传统，认为“出生权”是“属地主义”——小孩出生地为凭，出生在美国，应该是美国公民。条文中的另一段文字——“……接受其管辖——意思是：承担做公民的义务，享受其权利，就是接受法院的管辖。”

两年以前（1882）国会通过“排华法案”，多方排斥和歧视在境内的华人，并禁止华工入境。

法官决定，“排华法案”不适用于公民，所以“居留证”与他们无关。法官命令船长和码头官员立刻放人。本案为InreLookTinSing, 21 F. 905 (1884)。

“卢定新”案是初级联邦法院的判决，也是第一宗关于“公民籍”的联邦判例。对于外国父母生产在美国孩子们的身分，它奠定了解释的基础。

依循这项判决的逻辑，14年后，最高法院终于在1898年，判决凡出生在美国的人，都是“自然出生”的公民。案件的当事人名叫黄金德（见United States v. Wong Kim Ark, 169 U.S. 649 (1898)）。凡出生在美国的孩子们，无论其父母的血统、身分或族裔，甚至非法移民，都是美国公民。

这是华人对美国宪法的贡献。



（作者曾任法学教授，现为华府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