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言：明史是满鞑子写的？

蒋世华

现在关于民间明清争论相当激烈，一部分原因是大陆电视台清宫剧引发的反感。 至于专业历史学家，多数认为明不如清，但褒贬远不如民间。

民间褒明贬清最有力的论点是明史是满鞑子写的，充满诬陷之词，不可信。 在最极端褒明派笔下，明朝十分先进，大有领先世界的水准，一些外国历史学家的著作，特别关于白银贸易的著作更增强了褒明派的信心。

关于明代的争论大概还有持续下去，这里只想谈”明史“这套书。

中国传统社会，编篡正史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总结治国之道，而不是为了向百姓宣传。 如果正史旨在宣传，要打赢宣传仗，争取被征服地区的民心，当然会在歪曲史实上大下功夫，但一般而言， 新朝多靠马上立国，二十四史中多数成与前朝灭亡后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后，宣传亦非主旨。 明史也如此。 既然正史的主要目的是统治者汲取历史经验，训练政界人才，就和宣传文稿大不一样。

清初修《明史》，所以有须隐没之事实，即在于清与明本身之关系。其所隐没者有二：一是隐没清末建国前曾臣于明；二是隐没清入关后南明诸朝廷存在之事实。 但满人对明朝历史主要影响应该只限于此。此外，满人本身并没有修明史的人才， 满人修明史，得力于汉族精英知识分子。 公认明史编篡万斯同为首功， 万为黄宗羲得意弟子。 为什么万等明朝遗老遗少肯和清人合作修明史，自然是为了写出自己心目中的“明史”.

清朝文字狱甚多，但文字狱本身也是汉人知识分子斗争的工具。几次文字狱，揭发者都是汉人，没有汉人的参与，光靠满族那点文化是搞不成文字狱的。

汉人以揭发别人用文字反对新朝，罪名唯恐不大。比如康熙时代南山案，左都御史赵审桥揭发翰林戴南山“狂妄不谨”、“語多狂悖”，发展成大案，“康熙以牽連太廣，“覽奏惻然”，議死者皆改流放，“得旨而全活者，三百馀人””。 雍正未登基前，曾閱讀《滇黔紀聞》和《南山集》二書，認為：“虽皆非臣子之所宜言，實無悖逆之語，当时刑部复旨，亦未謂此外更有违碍之词，故亦以為冤。”。  读史不可不查。

历史上汉族士族和寒族之争，最后也是寒族利用异族的屠刀“结案”。

所以，如果有人认为明史总体上抹黑了明朝，那么主要原因不在清朝，而和汉族内斗，汉族儒生之间的内斗有关。 有明一代，从朱元璋起就对儒生相当刻薄，明末东林和阉党又斗得你死我活，“明史”不过是结果。

明朝留下的实录有一千六百万字， 涉及各个方面， 其篇幅过大，经几十年无数学者努力，台湾和大陆都出了“明实录”，但价格并不便宜（一万到三万元），能阅读者主要是学者。 现代如此，古代更如此， 只有致力官途者才有兴趣阅读吧。 明史编篡，明实录为最重要的参考资料。 当然明实录也曾为人修改过，但与其说，清朝统治者有心修改，不如说明朝统治者有心修改。 有明一代，明人对靖难之变所知甚少，为什么，朱棣只愿意留下自己对“历史”的解读。同理，清实录， 清朝统治者比民国以及共产党领袖更有动机做百般修正，道理自明。

从这种种理由看，从现存种种明末手稿看，我还是觉得“明史”质量不错。 至今为止，二十四史中，我最喜欢读的是史记，汉书和明史。尽管正史有种种局限，要想理解中国历史，明史应该是必读的入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