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先恐后打死老虎其实是人治中国标志性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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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一浮尘
周老虎终于被正式摘下了，可喜可贺。可是，接下来的事就让人有点高兴不起来。全国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各行各业各军兵种，武警，政法，公安纷纷表示拥护中央的决定，痛斥周老虎的犯罪行为。这种一拥而上打死老虎的动作闹得越大就越糟糕。诸位可能会问，这很正常呀，难道周老虎不该打吗？打了周老虎不该表达高兴呀，庆祝呀什么的吗？浮尘先生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如果各级政府、各行各业、各军各兵、武警政法公安什么的，是自发地表达自己的畅快心情，当然无可厚非。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因为这种套路完全是几十年来的老套路。
当年，林彪叛逃败露，乘机外逃摔死在外蒙温都尔汗时，从中央到地方县团级都要求表明立场，坚决拥护中央决定，骂林副统帅罪该万死。有意思的是，更早的时候，当年将林彪作为法定接班人写入党章时候，纷纷表达忠心的也是这批人。时隔不久，邓小平被反击右倾翻案风，一家伙被扫地出门，只剩下了一个党籍，从中央到县团级都纷纷表示拥护中央的决定。再后面，四人帮被抓起来了，华主席上台了，这出戏毫无悬念地又演了一次。再后面，邓小平出山，华主席退位，大家又纷纷拥护。再到后来，是六四事件，赵总被罢免，江总上台，还是同一出戏。前不久薄王爷下台，这出戏刚刚操练过，道具还没有撤下，现在又来了。
也就是说，至少从文革开始，中央每一次高层有非正常的人事权力变动，这出戏都要操练一遍。说明这各表态它其实与立场无关，与公平正义无关。周老虎倒台了，今天各省市自治区直辖市各部委各军兵种武警政法公安把胸堂拍得嘭嘭响，不是因为它们真得恨周老虎，也不是因为它们真得反对腐败，也不见得它们真心的拥护习大大，唯一的原因，就是习大大的权力比它们大！这是什么，这就是人治社会典型现象，人们对于某件事的评判标准无关乎公平正义、无关乎法律、无关乎道德，只关乎权力。
因此，浮尘先生认为，无论是上台的还是下台的，对于那些所谓“坚决拥护”、“非常及时”、“英明正确”之类的话，真得不必当真，视其为一个个屁也不为过。你上台他坚决拥护，你倒台他还是坚决拥护。由此说明，他拥护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权力而已。所以，在中国的官场，其实根本没有原则和立场，唯一原则就是谁的权力大谁就是爷，唯一的立场就是没有固定的立场，只看权力的指挥棒行事。这种政治生态，数十年了，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变化，借用资中筠老先生的那句话：一百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上面还是慈禧，下面还是义和团。
所以，判断一个国家是不是法治国家，不能光看她的衙门、她的法院和警察、她的法律文本，更要看这些衙门和司法机构是怎么办事的，要看这个国家机构和公民对于是非的态度和评判标准是什么。
现在有人争论中国到底是属于什么性质的国家，有社会主义论的，有资本主义论的，有权贵资本主义论的，初级阶段论的。我看，最能够体现中国特点的，还是权本主义，也就是对于权力的无条件服从。中国人连鬼神都不会怕，但是，对于权力基本上没有不害怕的；中国人连上帝都不信，但是，对于权力的力量没有不信的。
这种例子在我们的身边数不胜数，信手即可拈来。
人大代表专业户，河南省的老太太申纪兰，从上世纪1954年至2013年，从第一届至十二届连续十二届的人大代表，除了举手，她什么也不知道，她甚至公开对媒体说，她是人大代表，不是选民选的，所以她不需要与选民交流，凡是中央的决定她都无条件拥护，不然选她当人大代表干什么？她甚至提议上互联网必须由党政组织批准，她说：“这个网，你谁想上就能上？还是要组织批准呢？我有个想法，网也应该有人管，不是谁想弄就能弄，就跟人民日报一样，外国那些人那是瞎弄的，咱不能这样，咱要按照原则去弄，不要好的弄成坏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咱是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国家，哪能说上网就上网呢！”
这是1929年出生的申纪兰，无独有偶，事隔申纪兰当选全国人大代表后56年之久，新当选全国政协的山东省老女人倪萍义无的顾地接过了申纪兰的接力棒，她说：“我爱国，我不添乱，从不投反对或弃权票。”
我不知道是这种政治生态造就了她们，还是她们营造了这种政治生态。
我相信只要你呆过中国的政府机构或国有企业，就知道什么叫第一把手，说一不二就叫第一把手。只要是一把手决定的事，谁也反对不了，只要是一把手反对的事，谁也干不成。所以，在中国，才会有如此多的重复规划、重复建设，重复投资。每一任的领导的喜好不同，权力又无限大，自然是规划重新做，道路重新布置，连前任种的树也重新拔掉种过。
诸位都知道中国成功举办亚运会、奥运会和世博会。尤其是奥运会和世博会，那个排场那个风光真是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执政者自然不说，甚至很多中国人为此深感伟大光荣和自豪。但是，诸位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中国的人治社会属性，这种排场豪华的奥运会和世博会是办不成的。因为民主法制社会，一般公民不会同意将纳税人的钱去搞这种场面的风光。中国是人治社会，中央领导一句话，想办成什么奥运会世博会，便没有人反对，岂止没有人反对，其实全国上上下下便会争先恐后地、不折不扣地、变本加厉地把领导的意图挥到极致。这一点，官方和一些御用理论家将之称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叫做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世界上的民主国家之所以一再想扼制中国，一定程度上便是对于这种优越性的忧虑，一旦心思想歪了，也是可以集中力量办坏事的。当年的希特勒便是集中力量办恶事。由此联想到当年的文革，为什么在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里，会发生六亿国民整天为了表达对于一个君王的忠诚不惜自相残害的令人费解的事，其中的一个重要根源便是人治社会对于权力的无条件服从。
在这种人治国度里，无论你的职务有多高，势力有多大，都不要想高枕无忧，唯一可以保险的就是增大你的权力。只要有人比你的权力更大，你就有可能从天堂摔落地狱，你昔日的那些信誓旦旦对你忠心不二的马仔和跟班都有可能在你失势后第一时间反戈一击，而且是致命的一击。由此造成了官场对于权力的追逐成了终极追求，社会对于权力的崇拜成了终极崇拜。
我们不得不说中国的反腐，截止今天为止，仍然停留在权力反腐的阶段，反腐只能在党政权力领域进行，也只能至上而下，不可能至下而上。权力在一边反腐的同时，也在滋生着腐败；权力在打老虎的同时，也在孕育着虎仔。我们知道一些掌握了重要权力的官员在短短的几年受贿高达亿元，每天的进账数以万计，与其说是这些官员的贪婪，不如说是中国公民对于权力的过分依赖和崇拜所致。权力万能加上金钱万能的价值观在国民头脑中根深蒂固，贪官们所受的贿赂很多是被迫的，权力在身，贿赂便挡都挡不住，权力的寻租达到了强买强卖的地步。
在中国这种人治国家，反腐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你想对权力比你大的人反腐，你是找死；你想对比你权力小的人反腐，他肯定死早。民间早就传闻，薄王爷有多大多大的能耐，拿下薄王爷是如何如何地惊险。后来又传闻周老虎有多大多大的能耐，拿下他又是如何如何地惊险。事实上，这都是扯蛋，当年的京城枪声现在被证明那不过是某些人的意淫。人治的中国，权力意味着真理和正义，乌纱帽在头上你可以检阅枪杆子队伍，帽子一掉枪杆子就来检阅你。一家搞导弹的国有单位，上级派来一个搞卤蛋当董事长，书呆子以为他掌控不了局面，但是，他前脚踏进办公室，后脚便有人排着队向他表达忠心，他根本不用去掌控局面，这局面早已自动乖乖钻进了他的掌心了。这与打周老虎各级政府表达立场完全是一个道理。
总之，周老虎打掉了固然可喜可贺。但是，如果打完一只大老虎便有全国各地方政府各军兵种公安武警政法权力机构等一大串权力部门争先恐后地打死老虎，中国便没有什么希望；如果打虎的套路只能由上向下打，由下向上不仅不能打虎却只能狐假虎威，中国便没有什么希望。什么时候，不需要权力部门首肯，司法机构可以独立地完全根据法律来打虎，打完虎也没有那么多的养虎组织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踏上一只脚打死老虎，那时，再喝彩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