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消高房价及生活压力 硅谷员工纷纷移居德州奥斯汀

Frank

商业周刊



奥斯汀（Austin），崛起中的新「硅谷」。

在美国西岸硅谷设立超过10年后，中型云端公司LiveOps Cloud决定在2015年把公司迁到美国德州首府奥斯汀。「在硅谷太难留住员工，往往待不到一年就跳槽。」一头黑色微捲短髮、西装笔挺的LiveOps Cloud行政总裁特利安特（Vasili Triant）摇摇头说。

LiveOps Cloud是一家成立15年的云端客服公司，拥有超过150位员工，400多家遍及金融、保险、零售、医疗等不同产业的客户，一年处理超过一亿次的联繫服务。在遍地都是云计算公司的硅谷，LiveOps Cloud饱受员工流动之苦，因此决定易地而战。

英国创业家墨菲（Paul Murphy）因为募资考虑，三年前决定把他的影音搜寻软件新创公司Clarify由欧洲搬到美国。在考虑纽约与三藩市湾区后，最终也把公司设在德州奥斯汀。「我们的首席科学家拖家带口从剑桥搬来，他在奥斯汀可以住附有游泳池的大房子，但在三藩市想都不用想，」墨菲比较。

这两家企业不是特例，从2014年起，就有数十家湾区的科技公司陆续搬到德州。单单2014年，从加州移居德州的人数也超过24000人。「就像有条隐形管道，把人才、企业、税收，从硅谷源源送到德州去。」去年底《三藩市纪事报》（San Francisco Chronicle）如此形容。在德州的一众城市中，扮演创业者「吸铁石」角色的正是奥斯汀。在2017考夫曼创业活动指数（Kauffman Index of Startup Activity）中，奥斯汀新创公司密度居全德州之首（104.5），远胜于同在德州的达拉斯（94.2）、休斯敦（92.6）、与圣安东尼奥（87.2）等大城市。

原因出在，硅谷贵为美国高科技与创新创业的中心，但持续飙高的房价、长时间塞车、与高度竞争的环境，让许多人才与企业难以忍受。地产公司Coldwell Banker数据显示，硅谷房价中位数高达230万美元，远高于全美房价中位数的34.58万美元。加州交通局今年年初的报告指出，湾区车辆花在交通堵塞时间在过去十年增加了84％，通勤族每天面对塞车的时间超过一小时。



根据《硅谷竞争和创新计划报告》（Silicon Valley Competitiveness and Innovation Project report），2015年硅谷首度出现人口流出大于流入的现象。湾区议会民调指出，有四成受访者因为无法承担高昂房租，打算在未来几年迁离。求职网站Indeed也发现，湾区科技人找外地工作的比例，比前一年同期增加12％。

甚至，就连硅谷最自傲的募资环境也显着退步。普华永道（PwC）和CB Insights年初的MoneyTree报告指出，去年硅谷新创公司创业融资金额锐减28％至249亿美元，成交数也比一年少21％，落后于美国首府华盛顿与洛杉矶。

圣荷西的硅谷领导人集团（Silicon Valley Leadership Group）和山景城的硅谷小区基金会（Silicon Valley Community Foundation）今年3月发佈报告同样显示，硅谷22个红色警告指标中，包括房价、交通、教育、创投融资等十项情况相对去年都更加恶化，预估未来改善空间也有限。

相较之下，位于美国南方的德州首府奥斯汀，俨然成为许多硅谷人移居的首选。根据2017考夫曼创业活动指数，奥斯汀成为新创公司活跃度仅次于迈阿密的城市，排名全美第二。今年被美国财经有线电视卫星新闻台（CNBC）评选为最适合经商的城市，也被《Forbes》杂志誉为五个硅谷接班城市之首。

奥斯汀位于美国南方，是德州首府（纬度与中国杭州、成都相近），巿区面积约800平方公里，人口近100万人。当地丘陵环绕，加上高科技产业汇聚，早已博得硅山（Silicon Hill）美名。不仅是戴尔、全食超市（Whole Foods Market）、国家仪器（National Instruments）等企业的总部，其馀包括亚马逊、Google、Facebook、IBM、三星、英特尔等耳熟能详的科技公司，几乎都在此设立据点。去年开源云端平台大会Openstack峰会，也是选在奥斯汀。

走在当地市中心，处处散发着欣欣向荣的气息，人们能够强烈感受到一种溷合着科技、娱乐、跨界、商业的氛围。这裡，有玻璃帷幕的参天高楼，也有历史悠久的低矮砖房，有装潢时尚的米其林餐厅，也有平民级的美味餐车。早上安静素朴的第六街，晚上便化身为洋溢着现场音乐、啤酒气息、高谈阔论与豪迈朗笑的酒吧一条街。

「你会发现巿区大楼一直在盖、一直有企业进来，办公室炙手可热，」专门替大型企业承租办公空间的仲量联行（JLL）营销主任布里格斯（Nicole Briggs）告诉记者，因为奥斯汀业务快速起飞，一年前他们特地在当地成立新营运团队，Google、Facebook都是客户。

奥斯汀商会（Austin Chamber of Commerce）统计，近三年移入与扩大规模的企业，为当地创造超过17000个工作。「奥斯汀近年进入文艺复兴式成长，几乎所有产业都蓬勃发展，」蓄着一脸络腮鬍、长年居住奥斯汀的IBM华生与云端平台的卡米龙（Nicholas Camillone）对记者表示，包括医药、零售、製造业、甚至媒体业都充满活力。

趋势科技、高校课程平台Macmillan Learning、网络营销公司Yodle等都是併购奥斯汀当地的企业，进一步扩大公司规模。趋势科技就表示，去年他们从惠普买下网络入侵预防系统公司TippingPoint后，正式入驻奥斯汀，现在全员已经搬进一栋崭新的办公室。公司打算在原本300人的基础上，再招募65人。「现在各个公司都在抢人才，感觉越来越竞争！」

走进今年3月在奥斯汀举行的西南偏南音乐会（SXSW）博览会的偌大会场，可以看到栉比鳞次的摊位，都配置多位热情招呼求职者的人资。包括戴尔、趋势科技、假日房屋租赁服务网站HomeAway、数据处理公司安客诚（Acxiom）等都特地摆摊招募当地员工。



「奥斯汀拥有年轻且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口，有大型创投资金，还有众多餐厅与音乐演出，无疑是最具吸引力的科技中枢，」《Forbes》分析，Inc. 5000成长最快速的公司名单上5000家中有96家公司在奥斯汀，包括专门为企业提供移动应用基础设施和体验的手机应用程式开发商Phunware。

「德州是个对商业很友好的地方，拥有美好的天气与生活步调，」参与CNBC调查的Biz2Credit行政总裁阿罗拉（Rohit Arora）进一步分析，舒适环境吸引许多年轻人移居来此。知名的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UT-Austin）吸引大批外籍学生，也增加了城市的多样性。

的确，气候温暖、房价平实、生活费低廉，使奥斯汀成为一个适合居住的城市。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 News & World Report）最新评选的2017美国最宜居的100个城市，奥斯汀超越丹佛拔得头筹。根据个人财务谘询网站GOBankingRates调查，奥斯汀一房公寓每月租金中位数为1100美元，比三藩市3600美元的三分之一还低。

2001到2012年从加州搬到德州的7860个家庭，带走税收更多达十亿美元。「硅谷适合单身的人打拚，但有了小孩与家庭，就会发现奥斯汀吸引力无限，」哈里森认为，相对于硅谷、波士顿、华盛顿等大城，奥斯汀小而美，但发展很快，前景备受看好。

奥斯汀产业以电脑与半导体为最大宗，电脑与周边产业佔整体科技业僱员的38％，创造71亿美元产值。根据奥斯汀商会统计数据，奥斯汀高科技业以电脑系统设计与编程服务成长最快，2015年从业人数达32019人，较前一年成长17.2％。其他包括数据处理，动画产业，与网络信息服务业也成长快速。

2015年，奥斯汀有3269家高科技与IT公司，创造56205个工作，单单一年，该产业的工作就成长12.％（增加6410）。整体而言，奥斯汀高科技与IT产业聘僱员工是全国平均值的两倍。

在创业投资方面，以互联网公司最受青睐。根据CB Insights资料，奥斯汀在2015年9亿2070万美元的创投融资中，互联网公司佔比达53％，其次为佔比18％的行动与电信公司。

奥斯汀甚至成为苹果在硅谷Cupertino新总部启用前，最大的园区所在地。七年前，苹果刚进驻奥斯汀时员工只有2100人，现在已激增到6000人。去年9月，苹果在奥斯汀两个合计超过130万平方英呎的新园区正式启用。在位于北方110万平方英呎的大园区，七栋崭新的白色建筑内，有Mac Pro製造的部门、iTunes与App Store营运中心，还有大批员工密集的接电话处理客服事宜。位于南方的小园区，则是晶片设计的重要基地。

「这是我们最重要的工程师团队之一，他们设计的晶片对苹果的产品至为关键，」苹果的硬件技术高级副总裁约翰尼（Johny Srouji）表示，奥斯汀拥有庞大的工程与技术人才，因此成为苹果的重要基地。

Google在奥斯汀的投入也不遑多让。奥斯汀是Google继堪萨斯后，第二个提供高速光纤网络Google Fiber服务的城市，也是在加州之外，第一个进行Google无人驾驶汽车测试的地点。去年还大手笔租下1.85万平方米、29层楼的办公室准备扩大营运。

「自2007年，数百位Google员工开始在奥斯汀工作、生活，享受这城市美好的步道、节庆与早餐玉米脆饼。为了因应成长，我们即将搬入市中心的全新大楼，」Google公共及政府关係经理因特里亚诺（Gerardo Interiano）在新闻稿中表示。Google在奥斯汀的员工是以营销及销售部门为主，未来可望延伸至其他部门。

去年11月三星电子也宣佈扩大其奥斯汀晶圆工厂的规模，计划投资十亿美元，增聘500位负责工程与製造的员工。「我们正在奥斯汀製造更多的晶圆、购买更多新设备，来增加产品的多样性，」三星奥斯汀公共事务高级总监莫尔斯（Catherine Morse）说，三星自1997年进驻奥斯汀已经投资超过160亿美元。

奥斯汀科技产业的发展，以及1980年代成为科技硅山，与产官学界合作密不可分。第一个指标性机构，是1983年由德州大学、奥斯汀市政府、德州州政府和高科技企业联合成立的Microelectronics and Computer Technology Consortium（MCC）。MCC是全美第一个，也曾是最大的电脑产业研发联盟。由于参与的厂商来自全国各地，不少科技公司由此认识奥斯汀并决定进驻奥斯汀。奥斯汀在电脑产业的先进研究，也促成来年戴尔的宿舍创业，继而一跃成为全球首屈一指的电脑製造商。

1988年SEMATECH（Semiconductor Manufacturing Technology Research Consortium，半导体製造技术科研联合体）的成立，更让奥斯汀成为美国半导体产业的研发中枢。MCC是来自州政府的支持，背负不被日本超越使命的SEMATECH，后台更拉至联邦等级。作为半导体製造技术研究联盟，SEMATECH集结11家半导体公司（后来增加至13家），透过共同研发与成果共享，减少企业各自研究的重複及浪费。除了成员本身出资，联邦政府更赞助多达一半的经费。

1995年，SEMATECH成功让美国重新回到半导体盟主宝座，也让奥斯汀奠下半导体与晶片製造的绝佳优势。虽然日后许多企业因为成本考虑，把製造移往海外，苹果、三星仍把奥斯汀作为晶片製造重要据点。

1984年和1989年在奥斯汀创立的戴尔电脑和企业软件公司Trilogy，是硅山的重要推手。33年前，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UT-Austin）学生戴尔（Michael S. Dell）从宿舍组装电脑开始白手起家创立戴尔公司，如今戴尔电脑已成为大奥斯汀地区最大民间僱主，员工多达14000人。而专做B2B生意的企业软件公司Trilogy，当年号称提供业界最高薪，因此吸引大批软件高手竞相加入，显着提高奥斯汀人才素质。

2000年网络泡沫让Trilogy大受打击，但离职员工纷纷选择在奥斯汀创业，反而又为奥斯汀创造了新的机会。「Trilogy已经成为一则业界传奇，」商业流程管理公司BP3 Global用户体验主任科尔尼延科（Ivan Kornienko）对记者表示，BP3 Global创办人吉布斯（Lance Gibbs）就是Trilogy的「毕业生（离职员工）」，现今这群毕业生甚至组成社团，定期在奥斯汀交流联谊，分享生意机会。

奥斯汀正在急起直追美国西岸硅谷，新创公司如雨后春笋般蓬勃成长，创投资金日益活络。根据奥斯汀商会统计，当地公司在2016年得到5904亿美元的创投资金。单单今年3月，就有多家奥斯汀新创公司募得高额资金。其中，软件公司Tenfold得到创投天王霍洛维茨（Andreessen Horowitz）领投的1500万美元资金，在线地产管理软件公司TurnKey Vacation Rentals Inc.募资则达2100万美元。

奥斯汀商会总裁罗林斯（Michael W Rollins）形容，奥斯汀是个打破刻板印象的城市，亲商也亲近自然，勤奋工作但也步调从容。很多熟悉剑拔弩张竞争压力的创业家来此，都对南方人的热情真诚十分惊喜。

「奥斯汀商界有种特别的互助文化，当有问题想找人谘询，总会有人伸出援手，」WordPress主机託管服务供货商WP Engine行政总裁布伦纳（Heather J. Brunner）由衷告诉记者，硅谷企业之间高度竞争，但在奥斯汀则是既竞争又彼此帮助，关係更为紧密。曾在湾区与奥斯汀两地创业的Shipwell共同创办人泰夫（Jason Traff）对此感受特别深刻。「在奥斯汀，很多事情进展速度都超乎预期，」他肯定地说。

2010年，泰夫在三藩市湾区成立保险比较网站Leaky.com，2013年回到德州泰勒（Tyler）成为投资管理顾问公司Bisonwood Financial Management执行合伙人，去年再度和友人在奥斯汀创立Shipwell，这次选择的领域是B2B物流。

虽然有创业经验，但他并非出自物流背景、对奥斯汀科技创业圈也十分陌生，等于一切要重新学习。但奥斯汀友善的环境，让他们能很快步上轨道。「就像很多人在帮忙搬开石头，合力把公司往前推，」泰夫形容。其中，加速器Capital Factory对他们帮助尤其显着。泰夫回忆，打从加入第一天，Capital Factory共同创办人暨执行总监贝尔（Josh Baer）就给予他们百分之百支持。

在每场科技新创公司聚会，贝尔会积极把他们介绍给其他创业家认识。当他们有专业上的疑问，贝尔总能迅速提供一串可以谘询的导师名单，甚至主动协助联繫。在Capital Factory，他会定期开班介绍奥斯汀创业环境，以及创业家可以争取的资源。连他们最早的工程师及第一个客户，都是经由这位热心总监的牵线出现。「如果没有他，可能我们到现在还在寻觅第一个客户，」泰夫感谢地说。

「在硅谷，你会感觉人人都是潜在竞争者，但在奥斯汀，人人都想帮助别人成功，」34岁的连续创业家哈德菲尔德（Tom Hadfield）对CNBC表示。创业初期若有人能提供指引或协助牵线，对成功帮助会非常大。2015年从硅谷搬到奥斯汀的哈德菲尔德形容，奥斯汀处处洋溢友善的氛围。「在奥斯汀科技界，『把爱传下去』（Pay It Forward）是个很重要的传统，」他表示，几乎每天都企业家帮他介绍潜在顾客、投资人或未来员工。

奥斯汀的社群意识受到创业家广泛推崇，认为这个城市的老将特别愿意给新秀机会。「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在奥斯汀每一场介绍项目的会议上，每个人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都是：『有什麽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萤火虫太空公司（Firefly Space System）共同创办人P.J.King回忆道。

奥斯汀土生土长的WordPress主机託管服务供货商WP Engine行政总裁布伦纳（Heather J. Brunner），堪称是「把爱传下去」的代表之一。50来岁，顶着一头黑色蓬鬆捲髮、身材苗条的她，在科技业已经有27年的经验。她不只带领WP Engine超速成长，2013年加入奥斯汀创业孵化器Capital Factory后，更成为众多新创公司的导师。

「Capital Factory在市中心，离商会不远，欢迎随时看看！报道我们的新创公司，」一听到记者对奥斯汀创业环境感兴趣，布伦纳立即笑着邀请。布伦纳不只是Capital Factory的合伙人及导师，本身也投资多家由女性经营的新创公司。走进Capital Factory立即可以感受一股激励的氛围，围着雪白大桌坐的是聚精会神敲着键盘的创业家，另一个房间正举办着小型演讲会，放着零食与饮料的厨房，总有两三创业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做脑震盪。

2008年成立的Capital Factory不只提供办公环境，给予财务、法律、营销公关方面的协助，投资种子期的新创公司，还举办大量课程、交流会与创投媒和活动。目前在Capital Factory孵化的公司多达100家。单单去年，使用该空间的创业家、工程师、设计师等就多达32000人。其中，2010年成立的WP Engine就是从Capital Factory孵化，现在已经成为WordPress主机託管服务领导者，拥有遍及136国的五万客户。

不只这样。坐落在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的孵化器Austin Technology Incubator，来自硅谷的孵化器Dreamit Ventures，加速器Techstars Austin accelerator，以及去年新加入的孵化器Galvanize，也都成为奥斯汀滋养创业家的沃土。

特别的是，奥斯汀的机会可说是属于所有年龄层、所有产业，这也是当地和硅谷最大的差异。在根据资金、人才、技术、文化、市场等面相评估的2016年「戴尔女企业家城市指数」（The Dell Women Entrepreneur Cities Index）中，奥斯汀名列科技业第四名，整体第12名，显示环境支持女性创业。「硅谷是年轻工程师的天堂，在奥斯汀你会发现，很多中老年人与女性创业，而且遍及各行各业，」布伦纳观察。

为了给奥斯汀女性创造更多机会，她与Rallyhood 行政总裁罗杰斯（Patti Rogers）等女性创业家一同打造了社交团体Women@Austin，让不同专业的女性都能在此认识，形成凝聚且互相帮助的社群。

这种社群意识，让奥斯汀企业对于城市的发展有更深的使命感。其中，代表280家公司的奥斯汀技术委员会（Austin Technology Council）就积极引导科技人融入奥斯汀的日常生活，比方让员工到慈善组织做志工，或让高阶主管参与政府及的市政论坛，共同探讨城市的未来成长方向。

奥斯汀龙头企业戴尔，更是个中代表。「做为奥斯汀最大僱主，我们总是不断找寻回馈小区的方式，」Dell EMC总裁兼商务总监（Chief Commercial Officer）哈斯（Marius Haas）表示，戴尔长期支持当地组织，如赞助致力科技与工程教育的GirlStart、Girls Who Code，与儿童博物馆。

同时举办戴尔科技世界比洞赛（WGC-Dell Technologies Match Play Championship）为当地慈善组织募款。去年这项高球赛总计为奥斯汀从事教育、扶贫、青少年发展的五家基金会，募得超过100万美元。

对许多企业与劳工而言，奥斯汀最实际的吸引力之一，莫过于低成本。根据AppFolio的研究，奥斯汀是全美房租负担最轻的城市之一。根据在线招募公司Hired的全球工程师薪资报告，因为物价水平差异鸿大，在奥斯汀拿11万美元薪资的工程师，到湾区要拿19.8万美元才够用。

「虽然这几年房价上涨，但和湾区比起来还是低廉太多！」NetApp资深系统工程师布赖恩特（Jonathan Bryant）屈起手指计算说，在奥斯汀，185平方米的房子大约60万美金，而在湾区至少要150万。

将近40岁、戴着细框眼镜，穿着休閒polo衫的布赖恩特，是由加州移居奥斯汀的典型。他出生德州，十多年前因为工作机会迁居硅谷，三年前又决定举家迁回奥斯汀。「我太太是做电玩的，现在奥斯汀电玩产业非常火，」布赖恩特不讳言，这次的搬家是太太主导，但他也举双手赞成。在太太到电玩公司任职后，他也很快找到NetApp的工作。

他回忆，在湾区他们住在公寓，生活空间十分狭小，到奥斯汀可以轻而易举买到三倍大的房子。「没有小孩时没感觉，当孩子渐渐长大，就很希望他们在家也能尽情奔跑，」 布赖恩特表示，现在他看到孩子在自家后院草地追逐，就觉得迁居决定是正确的。

生活成本高，薪资要求自然高。「同样优秀的人才，在奥斯汀可以用远比硅谷低的薪水聘到，」奥斯汀新创公司Shipwell共同创办人普雷斯（Greg Price）坦言，对资金有限的新创公司而言，硅谷压力相当大。Shipwell是去年8月才成立的新创公司，以B2B物流为主业，利用大数据分析与云端软件媒和有送货需求的企业与配送商，藉以节省双方成本。

30岁出头、笑容可掬的普雷斯，大学读的是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后来到麻省理工学院读研究所。毕业后进入顾问谘询公司麦肯锡的德州奥斯汀分部，等于是重回故乡。「待过寒冷的波士顿，觉得重回德州温暖阳光怀抱真是太棒了！」他略带夸张地说。去年他与麻省理工学院MBA同学、曾在硅谷创业的泰夫（Jason Taifu）共同成立交通运输解决方案公司Shipwell，地点仍是选在奥斯汀。

「我深信奥斯汀是下一个创新创意的彙聚点！」普雷斯笃定表示，奥斯汀除了有大批製造处理器的公司，还有众多分析公司、生技公司、乾淨能源公司，连航天工业与游戏产业都很兴盛。3月上旬，孵化器Capital Factory就举办了整整一周的VR（虚拟实境）活动。

充满创意的文化更是奥斯汀快速成长的主因之一。「让奥斯汀保持怪异（Keep Austin Weird）」早已成为当地的至理名言。路上常见奇装异服的人，知名景点是一座用垃圾盖成的教堂，旅行社安排参观鸡舍的「奥斯汀鸡舍之旅」。人们比的是乌龟赛跑，赌的是鸡会再哪裡拉屎。

在奥斯汀经济增长和重建事务处的官方数据上列出奥斯汀「得天独厚之处」，竟是可以「观看世界上最大的城市蝙蝠群的夜间飞行」、「参加电影经典台词引用大家乐」、「跃入水温常年保持在68度的天然泉水中畅游」。

去年7月，奥斯汀甚至出现一条在政府鼓励下出现的「设计斑马线」。不同于一般斑马线，这个由艺术家设计的斑马线是有蓝色波浪线条穿过，模拟弯弯流水，也呼应其所在的湖泊大道（Lake Austin Boulevard）。

「因为包容、开放、无所压抑，人特别有创意，」普雷斯对记者表示，走到第六街任何一家夜夜笙歌的酒吧，都可以立即结识一群朋友，聊天畅饮到天明。不想聊天，可以听现场音乐。肚子饿了，路上有画得五颜六色的餐车，供应全世界风味的美食，包括美国人热爱的BBQ。

此外，拥有连结国际航线的机场「奥斯汀－伯格斯特国际机场」（Austin–Bergstrom International Airport），也让奥斯汀比许多美国二线城市，更容易与国际接轨。

政府为了招商，祭出多项优惠补贴。重商业的德州没有州税（个人所得税、公司收入税），而加州个人所得税高达12.3％，纽约州也要8.82％。比方苹果在奥斯汀扩大规模，就获得奥斯汀市与州郡高达3500万美元税收补贴。LiveOps Cloud选择落脚奥斯汀，也是因为州政府与市政府的工作创造奖励，若员工在奥斯汀买房子还能得到5000元补贴。根据统计，德州一年花190亿美元奖励企业移入或扩大规模。「早在1990年，奥斯汀就开始巡迴全国招商，」担任奥斯汀商会董事多年的The Thompson Group总裁汤普森（Carol Thompson）回忆。

75岁、满头银髮但腰杆笔直的卡罗尔，是奥斯汀的早期移民，近30年前，原本住波士顿的她，想要移居到一个有绿地、好学校、而且生活费没那麽高的地方。她仔细阅读纽约时报关于全美各大城市的介绍，最后决定落脚奥斯汀。

来此定居后，她发现奥斯汀有许多当志工的机会，决定毛遂自荐到商会当志工。因为积极热诚，后来甚至成为商会赴外地招商的主要成员。「那时没什麽人听过奥斯汀，还要摊开地图说明，」声音略带沙哑的卡罗尔回忆，幸好市政府对招商很积极，愿意主动写信给《Fortune》杂志500强企业，邀请他们来奥斯汀设点。为了推销奥斯汀，卡罗尔跟着商会到加州、波士顿、温哥华等地，一口气拜访95家企业，最后有25家决定来此设点。「以前这裡只有IBM、德州仪器（Texas Instruments），在积极宣传下，公司一下就多了起来，」她回忆。

这项亲商的传统至今并未改变。只要打开位于市中心、邻近奥斯汀会展中心（Austin Convention Center）的奥斯汀商会大门，必然会听到柜檯人员亲切的招呼声。架上摆着一本本印刷精美、信息丰富的奥斯汀环境介绍，供访客免费取用参考。有任何问题，都有专人热心解答。

每个月奥斯汀商会都会举办多场大大小小的商业联谊会，供企业家交流、激荡合作火花。在西南偏南音乐会一场中国企业的晚宴上，市长甚至亲自出席介绍奥斯汀经商环境，让许多中国厂商十分惊讶。「我感觉奥斯汀官方与民间合作特别密切！第一次看到一个市长这麽积极热枕，」出门问问商务总监周影（Ying Zhou）张大眼回忆。

美国最佳公立大学之一的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是美国最大的公立大学，也为城市培养大量优秀的人才，例如电脑科学系排名全美第六。信步走进佔地350英亩的广阔校园，常可见学生骑着脚踏车悠閒穿梭，三三两两的在绿草地上野餐。一抬头就能看到94公尺高的维多利亚-哥德式钟楼「UT Tower」，这也是学校最显着的地标。

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有100个研究机构，超过40个研究所，每年毕业的学生超过一万人。「我以作为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毕业生为荣！」身材高大、幽默健谈的亚马逊资深技术招聘专员哈里森（Jay Harrison）笑着表示，2005年毕业后他待过Google、Facebook、艺电（Electronic Arts），现在到亚马逊，工作从没有难找过。他同学的情况也差不多。

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名声，不仅建立在麦克戴尔与诺贝尔奖得主等知名校友上，研究能力也非常扎实。「学校重视理论也强调实务，」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机械工程博士生麦金尼斯（James McGinniss）认真地说。一头金色头髮、洋溢青春气息的麦金尼斯目前正在带领德州超高速管道列车（The Texas Guadaloop）计划。他表示，计划是源于SpaceX举办的超级高铁车辆设计竞赛（Hyperloop Pod Competition），总有二十多位来自工程、电脑科学、商管、设计等科系的学生加入，共同研究打造超高速管道列车原型。

去年，The Texas Guadaloop团队从1200支参赛队伍脱颖而出，未来将与SpaceX一起设计这个未来的交通工具。即便是个校园计划，他们仍马不停蹄的筹资，甚至登上西南偏南创业家舞台做简报，希望获得天使投资人青睐。「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会去争取，」麦金尼斯指着舞台笃定表示。

「奥斯汀人才济济，」Dell EMC总裁兼商务总监哈斯（Marius Haas）不讳言，除了名校毕业生，近年奥斯汀快速成长吸引大量外州人才，让公司能聘到更多顶尖员工，同时创造许多新的合作机会。

在U-Haul去年公佈的美国迁徙报告，奥斯汀是美国第三大搬家终点城市。「我们发现，当要求人跨州搬家来奥斯汀工作，大多数人都十分乐意，」哈里森表示。

而在奥斯汀，同业挖角、员工跳槽频率远低于硅谷，也让企业能享有较高的人事稳定度。「在硅谷到处都是云端公司，你招募的人都是在找跳板，准备赶快跳到下一个更高薪的工作，」LiveOps Cloud行政总裁特利安特（Vasili Triant）对三藩市纪事报表示，在硅谷，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训练差不多终于上手后他就跳槽了，所有流程只好重新来过，「但在奥斯汀没有这个问题。」

总部位在凤凰城的水务设施软件供货商FATHOM，选择奥斯汀作为水资源保育创新研发的实验室，也是看上稳定度。「最让我们心动的，就是这裡软件开发者与科技业员工留得特别久，」FATHOM总裁贝斯克（Jason Bethke）对CNBC表示，这一点奥斯汀比硅谷与芝加哥好太多。

奥斯汀还是一个充满音乐、文化、与美食魅力的城市，被誉为「世界现场音乐之都」。30年前开始举办、已然享誉全美的西南偏南音乐节，无疑功居厥伟。去年西南偏南音乐节（South by Southwest）从世界各地吸引37660位游客，创造产值高达3.253亿美元。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女神卡卡、脸书创办人朱克伯格都曾是活动嘉宾。今年则有美国前副总统拜登（Joe Biden）出席演讲。「西南偏南音乐会把奥斯汀形塑为一个充满创意与绝佳点子的城市，」奥斯汀商会总裁罗林斯（Michael Rollins）认为。

从单纯现场音乐演出开始，如今西南偏南音乐节不只是乐手的献艺舞台，更已成为新创公司打响名声的献技场。2007年Twitter在西南偏南参展后暴红，每日推文量由两万激增至六万条。2010年Foursquare在西南偏南推广它的定位功能大受好评，奠下日后的成功。2015年直播应用程式Meerkat也是在西南偏南打响名声。

甚至连2020年第一辆新车才上市的中国蔚来汽车，也在奥斯汀西南偏南大会做美国发表的第一站，而非CES（国际消费类电子产品展览会）。在西南偏南一栋外牆漆成雪白的场馆中，媒体镁光灯此起彼落，瞄准的焦点是一部闪着宝蓝光芒、造型酷炫的跑车EP9。这部号称世界上跑最快的无人驾驶电动车，是甫成立三年的新创公司的得意之作。「我们想传达的不只是汽车，还是一种生活方式。来西南偏南这个很『潮』的活动发表，感觉更为契合，」蔚来联合创办人秦力洪笑着说明。

过去，中国对西南偏南并不熟悉，如今有越来越多想开拓美国市场的中国企业乐意参展。今年，西南偏南第一次出现中国厂商联合集中摊位。包括知乎、出门问问、摩拜单车、暴风魔镜、Philm、OfO、品友互动等都是首次来西南偏南试水温。「这裡有很多热衷科技的消费者，是个了解顾客意见好机会，」VR眼镜製造公司暴风魔镜CEO黄晓杰表示，西南偏南以音乐、电影、互动科技为特色，偌大展场处处可见不同形式应用的VR眼镜，也是未来产品改善的参考。

西南偏南不只用艺文活动打开奥斯汀知名度，还成为全美新创公司募资的大舞台。在奥斯汀希尔顿饭店会议室，报名的新创公司轮流上台简报并接受评审的「拷问」，最后大会在十个领域选出各组的冠军。从2009到2016年，参赛者有超过71％获得投资，总计募得31亿美元资金。

但不可讳言，奥斯汀仍有其需要加强之处。对新创公司而言，创投资金缺乏堪称最大致命伤。单单2016年第四季，硅谷就比奥斯汀的新创公司多募得30亿美元资金，而这个距离很难马上拉近。「过去几年奥斯汀创投资金非常少，近几年虽然增加，但还是远远比不上硅谷，」Shipwell共同创办人普雷斯歎口气说，不论情况如何改变，美国最有份量的科技产业投资人还是在硅谷。

奥斯汀确实有新创公司的成功案例。奥斯汀创立的度假租屋网站HomeAway在2015年以39亿美元卖给Expedia、求职网站Indeed在2012年以10亿美元售出、有机超市Whole Foods在1989年风光上市，2016年营收超过150亿美元，并于今年卖给了亚马逊，但整体数量与湾区和纽约还是有天壤之别。

主因在于，创业生态圈需要长时间的培养与累积。「奥斯汀的科技创业社群比起硅谷还很年轻，」德州投资管理顾问公司Bisonwood Financial Management执行合伙人泰夫（Jason D. Traff）表示，奥斯汀还需要更多时间、资金、与成功案例才能成熟到与硅谷平起平坐。

自诩为奥斯汀创业家基地的Capital Factory创办人暨行政总裁贝尔（Joshua Baer）也曾对《Forbes》表示，由于併购与收购往往是发生在奥斯汀之外，资金无法回流投入奥斯汀的创业生态系，「硅谷随处可见成功退出的案例，但在奥斯汀估值200亿300亿美元公司屈指可数。」他也听闻有非本地投资人抱怨奥斯汀创业家「企图心不够大」，不像硅谷创业家一样想做一个可以改变世界，畅行全球的平台。

在人才密度上，硅谷也远胜奥斯汀。「硅谷是科技产业的中心，最顶尖头脑彙聚之处，是创业家的首选，」云端公司Brickly创办人朱埃德（Ed Zhu）坦言。

说话中英夹杂、一脸斯文澹定的朱埃德，大学读的是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但选择在硅谷创业。他直言，在硅谷不论哪家咖啡馆，都聚集着有类似使命的创业家。每一天都有各式各样的演讲、交流会、创投简报提案，「硅谷创新创业的活跃，没有任何地方能与之媲美。」

面对不足之处，奥斯汀并没有回避，而是善用本身优势，走出自己独特的一条路。3月《Inc》一篇专文指出，奥斯汀的新自我认知是「不要试着成为下个硅谷，要成为下个奥斯汀」博得许多当地人的赞同。「奥斯汀人有自己的风骨，不羡慕、也没有想成为下个硅谷。」负责IBM奥斯汀华生与云端平台的卡米龙（Nicholas Camilon）笃定表示。他回忆，奥斯汀曾在2000年网络泡沫时大受打击，那次的盛极而衰，让奥斯汀得到很深的教训，「大家都体会到，硅谷『快速致富』那一套，成本太高风险太大。」

从泡沫挣扎站起后，奥斯汀在产业发展开始往永续的方向思考，锁定生命科学、清洁能源、航天、医药等无法炒短线，但长期回报丰硕等产业。「我们不再独尊单一热门产业与独角兽，」卡米龙分析，现在奥斯汀的科技业是与其他产业互相支持，所以各产业都能均衡蓬勃的发展，连媒体也欣欣向荣——德州最有名的《Texas Monthly》就是来自奥斯汀。

「奥斯汀把重心放在建立社群，而非建立独角兽，或许不是想创办下一个Uber或Snapchat者的理想地点，但这也成就了它的独树一帜，」《Inc》指出，奥斯汀体会到，与其试着成为硅谷或三藩市，不如把重心放在「智能成长」，也把交通运输与可负担房屋列入发展的考虑，维持自己虽小，但对商业友善的定位。

「世界大部分城市都明白他们永远无法成为硅谷，但会看着奥斯汀说：如果我们很努力并做出正确决定，20年后我们也能成为奥斯汀，而这是实际可以达到的目标。」Capital Factory创办人兼行政总裁贝尔（Joshua Bear）说。「奥斯汀的潜力才刚刚开始发挥，」戴尔客户总监（Chief Customer Officer）金托斯（Karen Quintos）总结认为，大奥斯汀地区拥有健全资金管道、高等学术机构、丰沛人才、与创新创业精神，「未来十年的发展，值得拭目以待。」

当地企业深深认同。「在湾区，我付给员工20万美元的薪水，他还是过得辛苦，但在美国许多其他地方，这可是富豪级的收入，」LiveOps Cloud行政总裁瓦西里表示，在公司搬来奥斯汀后，他发现员工不仅在生活平衡或士气上都有很大改善。虽然他还是保留湾区的小办公室，但在打造公司的未来上，来自加州的瓦西里已把奥斯汀当做新家。

来到这裡创业三年的Clarify创办人墨菲（Paul Murphy）也对当初的选择感到满意。「奥斯汀从一开始就张开双臂拥抱我们。」口音仍带着浓厚英国腔的墨菲感性地说，Clarify在2014年创立募得100万美元的种子轮基金，当中有三分之二就是来自奥斯汀当地；而未来，他也将持续在这个小而美的城市深耕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