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斌：火红的年代，火红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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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导师列宁同志说过，没有革命的舆论就没有革命的行动。于是控制舆论阵地成了布尔什维克的宣传部门的一个首要任务，自然人们喜闻乐见的歌曲和诗文也演变成政治宣传的工具。正如苏俄诗人马雅可夫斯基所言， 无论是歌，无论是诗， 都是炸弹和旗帜。中共九大确立的革命接班人林彪副主席说过，唱好一支歌儿，也是一堂生动的政治课。革命伟人对歌曲作用的认同折射出中国从60年代初到70年代中的文艺特色。那是一个火红的年代，热血沸腾的年代，精神错乱的年代。在那个年代里，人们失去了人类应有的理性，喊破了嗓子把领袖推上神坛。到处翻滚的是阶级斗争的巨浪，到处招展的是血色的旗帜，到处洋溢的是火红的歌声。

从50到60年代，中华函数的一阶导数连续性体现在几个方面。第一，继亩产万斤和大炼钢铁后的三年灾害与饥饿继续延伸，并且自1962年后开始缓解；第二，共产国际的中苏两党对抗逐步升级，从幕后拉到台前。到60年代初充满火药气味的九篇评论让人们感到同姓马列的两兄弟已经不共戴天仇深似海；第三，由于社会主义阵营的分裂导致中国在外交上的孤立，只剩下少数几个朋友义同金兰卿卿我我。尽管人民日报依然自鸣得意‘我们的朋友遍天下。’时任外交部长的陈毅元帅不得不说要两个拳头，一个屁股。 即一手对付美帝，一手应对苏修。彭真市长在1964年夏对大学生的讲话里也提到，不怕打仗。打坏了瓶瓶罐罐，只要选他当市长，他就会重新建设。备战和打仗也成了这个历史时期重要特征。

随着农业收成的好转，食品供应开始丰富，中国人的肠胃里又贴了一层油水，于是伟大领袖按照他物质变精神的辩证逻辑，开始了在意识形态和上层建筑领域的革命。正如人艺的话剧《左邻右舍》里黄宗洛大师的台词那样，‘直当一吃上这窝窝头，就要开始折腾了。’折腾的具体任务就是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毛主席的一双巨手像北美龙虾的两把CLAWs开始钳制人们的思想意识，禁锢7亿人民的头脑，让他们每天喊同样的话，唱同样的歌，穿同样的衣，想同样的事。并于1966年爆发了触及灵魂的大革命，一场摧毁文化的大革命。这场革命把已经火红的中国推向炽热的等离子状态，它的中心就是肉体神心的最红最红的红太阳，它辐射的音符构成了密密麻麻的火红的歌，不舍昼夜地在七亿人的耳边缭绕注射。

率先进入火红的年代的有影响的歌曲是《为了61个阶级兄弟》。歌词大意是：
‘我们，
生活在社会主义大家庭，
亿万人民是一个整体，一个整体。
同甘苦，共呼吸，
团结友爱最亲密。
一人有事，万人相助，
舍己为人不遗余力；
一处困难，八方支援，
颗颗红心连在一起。
共产主义凯歌高声唱，
共产主义凯歌唱遍四面八方。’

歌词精练，旋律沉重，节奏有力。在共和国成立后11年的时候，为了救活61个农民工的爷爷们，动用了全国的资源，堪称善举，值得肯定。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把所有的好事都捆绑到党和社会主义的头上。似乎，只有社会主义社会才会发生营救普通劳动者的事情。正如党报在歌颂模范人物时，总要和优秀党员挂钩。好像人间的好事只有党员才能干出。如果英雄在死时还没入党，就把他追认到这个家族，树个牌位，增添光彩。

接踵而来的则是敢同鲍狄埃和狄盖特叫板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瞿希贤曲，光未然词）。 它和国际歌都是4拍子的格式，但后者起于弱拍，显得低沉；前者则从强拍始，突出强劲。‘山连着山，海连着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红日出山临大海，照亮了人民解放的新时代。看旧世界正在土崩瓦解，穷苦人出头之日已经到来，已经到来。帝国主义反动派妖魔鬼怪，怎抵挡革命怒潮排山倒海，哪怕它纸老虎张牙舞爪，戳穿它，敲碎它，把它消灭，把它消灭！’口号罗列着口号，叫喊回荡着叫喊，把处于困境的一个东方大国的憋屈凝聚成惊天动地的怒吼和诅咒，要与时代的潮流去搏斗，开创石破天惊的奇迹。

巾帼作曲家居然高出政治口号一头，谱写出雄浑有力气势磅礴的时代强音。从强拍开始，每句曲谱犹如海浪一层推着一层，冲击着广阔的半月海滩。它又像大江东去，汹涌的波涛撞击着峻峭的石岸。全曲一气呵成， 如同8级锻工把一根烧红的镔铁棍打造成一连串的无缝锁链，环环相扣，没有斧凿的断痕。难怪张光年先生发表声明，自叹词弱曲强，不大般配。50年后，再来点评，这歌词不光是配不上这曲谱，而且是对时代的误导和误判。哈佛耶鲁成了当年的延安，吸引着众多的高干子弟来朝拜；帝国主义反动派妖魔鬼怪，怎抵挡华人移民的排山倒海。全世界的资产者鳔的挺紧，全世界的无产者却四分五裂各怀鬼胎。中国新生的无产阶级则成了地位低下任人剥削的农民工。当官宦子弟腰缠亿万的时候，穷苦人的出头之日竟然还没有到来。

这支歌虽然爆发出无产阶级革命的强音，但是只走红了几年。到了文革后，则不见有人哼吟，大概是歌词里没有直接歌颂伟大的党和英明的领袖。值得关注的是在第一句结尾的‘联合起来’四字上，作曲家采用了同样的音符，2（RE）2 2 2 。 形象地讲，这种曲式有点像一个旋律平台。五线谱上的几粒蝌蚪，排列成数学中的常数函数，f(x)=const. 。这种局部平台的用法曾有先例。郑律成先生的《解放进进行曲》的开头，针对三个‘向前’，连用了6个高音1（DOU）。 111111--。 在气势上，这种直平的旋律像是一列自由电子的平面波，在薛定锷将军的指挥下，从左无穷到右无穷，铺天盖地，滚滚而来，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在抗战歌曲《一致抗日》里，开始的四个字‘枪口对外’的旋律也是1111。同一音符的连续使用在美国国歌里也隐约可见。刘天华先生的二胡曲《光明行》的引子里也连用了一、二十个1（Dou），和‘向前向前向前’有同曲同工之妙。在京剧牌子谱[夜深沉]中，局部平台连用了三次，胡琴演奏者以弓梢触弦，右腕轻颤，演奏出7777……6666……5555……。 这时的于姬应当是踏着碎步，重复着舞姿。这时有第六感的观众则会屏气凝神，叹为观止，也叹为听止。当然这种局部平台的处理方式不能扩大使用的范围。假设有一位作曲家张劫妇为‘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万岁！’谱曲，她连用了10个高音1。1111111111---！ 这样的歌即使要主旋律歌手李双江将军去演唱，也会显得单调乏味，听起来总像是一位干瘪的老头用一口湖南腔在呼口号。

1962年，我读高中二，中国发生了三件大事，毛主席提出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土老百姓学雷锋。我们家没人在石油口工作，对学大庆的歌曲已然遗忘。只有一首《我为祖国献石油》印象尚存，‘锦绣河山美如画，祖国建设跨骏马。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 头戴铝盔走天涯。头顶天山鹅毛雪. 面对戈壁大风沙。’唱歌的似乎人在西北，和大庆又攀不上亲戚。学大寨的歌还没忘，歌词也像永贵大叔那样直接了当。 ‘学大寨，赶大寨， 大寨的红旗迎风摆。’旋律不大优美，大概是为农民歌手阿宝们配置的。

学雷锋的事对中学生来说似乎比大庆大寨更加关切，关系到青少年进步，入团入党的重要环节，因而学雷锋的歌曲记住的也多了一点。第一首是《接过雷锋的枪》，‘接过雷锋的枪，雷锋是我们的好榜样。接过雷锋的枪，千万个雷锋在成长。’第二首是《雷锋我们的战友我们亲爱的弟兄》。 雷锋写过一首自由体的诗，《唱支山歌给党听》，‘唱支山歌给党听， 我把党来比母亲。母亲只生了我的身，党的光辉照我心。’倾诉了他对党超过母亲的那种爱戴和崇拜。李劫夫先生捷足先登，谱了一曲，采用了拉长声的山谷音乐，1653--， 6132-----。 不过不久就被实践聂耳的朱践耳先生的作品所取代。后者更加清新自在， 33365-3，5162--，55356112357656---。

过了两年，有人用北方乐亭大鼓的曲调编写了《八月十五月儿明》这支委婉动人的歌曲。清华土建系的吴婷立学长曾在大礼堂为414的听众多次演唱，获得阵阵的掌声。‘八月十啊五哎月儿明，连队里的战士领了月饼。雷锋把月饼放在床头，……。’一块普通的月饼能引发出雷锋的深情的回想，最后还是把月饼送到了敬老院中。如今那些提着几十万元的月饼盒买官行贿的贵人又是如何作想，如何去倡导让别人再学雷锋？

60年代初还有一只和外国人有关的歌曲，即用河南梆子演唱的‘肯尼迪，我来问问你，你们那个美国的和平是啥呀啥东西。’1966年后，有人又把这支曲子用到了刘少奇主席的头上，‘刘少奇，我来问问你，你的那个三党六论是啥呀啥东西。’唱歌的是几位泼辣刁钻的女人，跺着脚解着恨儿地用右手指向台侧。

与国际形势相配合的还有一首歌曲《东风吹，战鼓擂》。‘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 而是美帝怕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规律不可抗拒，不可抗拒！美帝国主义必然灭亡，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50年后重温，又是对未来风云变幻的误判。

此外，60年代初还有几首流传较久的歌曲，《南来的大雁》，《谁不说俺家乡好》，《送君送到大路上》，《大鞭子一甩嘎嘎地响》，《火红的太阳当头照》，《红梅赞》，《边疆处处赛江南》等。从那时起，谈情说爱的歌曲开始消声匿迹，然而有一首《草原之夜》却如一枝红花羞怯地藏身于草原深处。‘美丽的夜色多么平静，草原上只留些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歌词温润，意境僻静，跨越时空，不失为情感歌的佳作。高三毕业前，来我班实习的体育学院的见习生在联欢会唱了此曲，他看上了年轻貌美的体育委员，依此示爱。 遗憾的是那位女同学没有反应，草原之爱没有继续。

60年代初的大型歌舞史诗《东方红》曾享誉一时。我的印象里较深的有
胡松华的《赞歌》，煤矿文工团邓玉华的《五彩云霞》， 以及王昆老师的 《霹雳一声震天响》。 有一次我们班被抽调到人大会堂去参加欢迎阿尤布汗的大会，有幸见到了刘主席和彭真市长，也观赏了《东方红》歌舞。这个时期流行的还有 笛子曲《扬鞭催马运粮忙》；二胡曲 《山村变了样》， 《赶集 》等。 我在中山公园的音乐堂听二胡世家蒋逊风先生演奏过《赶集 》，不久，这段优美的乐曲因为涉嫌投机倒把而被割弃。

高一暑假， 我到珠市口附近的新中国影院看了场苏联电影《青年时代》，尽管在日记里对青年早恋提出了批判，但还是爱上了里边的插曲《我亲爱的母亲》。 全歌分三段，混合节拍6/8和9/8。旋律从671237，7121236铺开，在671231（H）达到高潮。‘当年我的母亲，通夜没合上眼睛，伴我走遍家乡，为我一路送行。在那拂晓的时分，她送我一条手巾，祝我顺风。’远离家乡独处异国后，我常吟唱此歌，思念远方的老母，直到呜咽。

这个年代的校园歌曲是《说打就打》。《拼刺刀》，《我是一个兵》和《打靶归来》等。不过有一首吕远作曲吕文科唱的《我为宝岛献青春》引发了我的兴趣， 当时把三段歌词都背了下来。从高高的兴安岭到广阔的大沙漠，吕远乐曲的特点是空旷辽远，深邃豪放。歌词大意是：天上飘着朵朵白云，地上撒着团团牧群。牛羊滚滚如云飞，鸭满池塘鸡满林。1964年，在参加弦乐班的考试时，我在陆以逊老师面前唱的的就是此歌，被选到清华的小提琴班。

1965年到三工校参加军训时，我听连队的王文书唱过一首《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从那时起，我开始意识到社会开始倡导对领袖的热爱，对领袖的思想和著作的崇拜。虽然我的意识比社会的动作晚了几个节拍。但从那时起，歌颂领袖的歌曲一下多了起来。到了文革，说不清有多少这样的歌曲。如《最伟大的歌是东方红， 最伟大的领袖是毛泽东》，《火红的太阳升起在东方，光芒万丈》（5123431321，556721），才旦卓玛唱的《北京的金山》，《挑担茶叶上北京》，《毛主席的光辉》，《不敬青稞酒，不打酥油茶》，男女声二重唱毛主席 《毛主席派人来 》(毛主席派人来，雪山点头笑来彩云把路开。一条金色带飘带，把拉萨和北京连起来。我们跨上金鞍宝马呦), 《抬头望见北斗星》，《北京有个金太阳》，《萨拉姆毛主席》（文革时被批为杀的谐音），张振富和耿莲凤的二重唱《永远歌唱毛主席》。

到了66年大串联时，我在贵州听到《您的话儿记在我心里》，‘毛主席， 毛主席，您的话儿记在我们的心坎里。 卡拉昆仑冰雪封，哨卡设在云雾中。山当书案来月当灯，盖着蓝天铺着地。只要想起您，毛主席。’歌词新颖，富有诗意。歌曲用的是新疆风格，似乎有羊肉串的美味。后来又有一首歌把人们对主席的歌颂推向了顶峰，‘人说毛主席像太阳，我说太阳比不上。太阳上山又下山，毛泽东思想永远放光芒。’他比所有的人都左，第一次表明毛主席比太阳还要伟大。那时还没有黑洞和新星的概念，否则，人们说不定会把伟大的领袖比喻为BLACK HOLE呢。


文革中还有用板胡伴奏的《小黑板三尺三》，大概是F 调的《千首歌万首歌》等。‘千首歌，千首歌来万首歌。战士最爱，战士最爱毛主席语录歌。条条语录是真理，一条一堂政治课。千人唱，万人和，歌声朗朗震山河。’清华有个叫张建的高班学长擅长此歌，在团派的大会上曾引吭高唱，鼓励派性与士气。类似的战士歌曲还有《毛主席语录发给咱》，《战士爱读老三篇》（‘金色的太阳红艳艳，战士爱读老三篇。一学那个张思德，红心向党永不变‘）前奏是555565352-23，555565351—6， 225232122523216165456555。

说到火红的歌，自然离不开主席的诗词和语录， 它们就是这火的源泉，这火的天然气库，这火的油罐车，这火的柴火堆。被谱写最多的是主席诗词《长征》。最早出现个简单曲谱，头一句是1，1，21，65635， 235632165。另一曲的开头是5（L）123-531231， 126512312。第三曲则更复杂，有领唱和合唱。5353（H）--231 5673（H）2（H）----（2223432）。1614—32123， 212316， （222354321---）。工宣队进驻清华后，我们系开大会时，8341部队的文艺战士小尹指挥大家唱这个歌，他边指挥边起舞，倒也别具特色。第四曲则是郭德刚老师演唱的评戏了，大概流传的不那么广泛。

《我失骄杨》这首词也有几个曲式，一个是歌，5（L）6（L）1213---， 1（H）65615， 3561231， 6153523--。 曾流传一时。一个是评弹，苏州风味，5—4#32321----，5--3132321---， 虽然子牙子牙的咬字不清，但却也唱遍了大江南北。《莽昆仑》一词之 只见过李劫夫老师的谱曲，曲调稍嫌古怪，爱唱的人也不多。55—1（H）3211----， 3-5-6561（H）---，11-2165356161655---， 1233（H）212， 3（H）7676566-----。 我觉着也有点别扭。

《北国风光》一词有个男中音的旋律设计，大概是刘秉义老师唱的。还有个女高音的唱法，似乎流传更广。36----561（H）1（H）----， 2（H）-1（H）65， 33（H）---1231766，356231766。旋律流畅轻快，为我所爱。《飒爽英姿五尺枪》自然是为女声设计的，第一个音符后就用了休止符，显得干巴利落脆。 1（H）056512315， 2（H）0231625， 1.12165556532，11233212--。 1.12165513215， 1.1233211。虽然只有四句，但全曲凝聚刚毅。表演者边唱边舞枪支，宛如花木兰、荀瓘娘再世。

把伟大领袖的金口玉言谱上曲，让全国人民齐声歌唱乃是李劫夫老师在文革中的发明创造。把毛主席语录读出来和唱出来的感觉和印象是不同的，在宣传毛泽东思想上，除了四个第一和突出政治的林副主席，李老师当记头功。

首当其冲的应当是毛主席语录第一条，中国的基本宗旨，‘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主义。’虽然只有两句，李老师还是用进行曲的方式配乐。5555656126515153---， 55665321612335321。在我的记忆里，这首歌最适合大学生们排着队在工宣队的口令下，齐步走向食堂，还真能找出如饥似渴的感觉。

至于‘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两句，我认认为曲子有点唐突，2222122553122， 332165356165。听起来像两位泼妇为了几个鸡蛋在争吵，在发泄。当然，在齐步走的时候唱这句不大方便，会乱了方寸。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1-232165356312， 321235，616566， 5611563，22133221321165122351。虽然这句较长，但曲子还起伏流畅。曲子最好的当属‘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3-1123165， 12365---。 虽然当时已经20郎当，但还是觉着我们就是主席说的8、9点钟的太阳，唱起来觉得亲切，自豪。曲子也欢快清爽。

至于‘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则有几种不同的版本。
一个是李老师的55565321235116675，223123321，55621--。另一个说不出是啥风味，听中国音乐学院的王X兰学姐在火车上唱过。6661655356，3165616565123，XXXX，XXXX， XXXX！ 11616533566，511， 53-23211--。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旋律是 33321622352，3332165616123231656。 另一个是京剧唱法，125312， 3212332351--， 35356655—。

在爬山、拉练或遇到困难时，这些青年学子们 一定会唱《下定决心》这条语录。似乎唱了几遍后，就有了力气，就能战胜困难。也算是精神变物质了。3-216， 5-356， 123511762--。3-216， 5-356， 5-61332121。

到了快70年的时候，有人为主席语录第260页的一句话谱了曲。‘从现在起，五十年内外到一百年内外，是世界上社会制度彻底变化的伟大时代，是一个翻天覆地的时代，是过去任何一个历史时代都不能比拟的。处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必须准备进行同过去时代的斗争形式有着许多不同特点的伟大的斗争。’这首乐曲排场较大，动用了配器法，中间穿插着小号，如尖刀连在背后迂回，清脆嘹亮。

60年代末，有人为林副主席的再版前言谱了曲。旋律大气雍容，中间还有变调。1969年夏，我们到羊坊的白虎涧大队支农时，我曾指挥宣传队和几十位贫下中农唱过此歌。指挥这种节拍缓慢曲式悠长的歌的能领受音乐的美感， 不像指挥《拼刺刀》或者是《说打就打》，短促急骤，口中的食物来不及咀嚼，就吞了下去。后来听说有人揭发蒋总统在某年祝寿时用过此曲，不久便被打入冷宫。

李劫夫老师对文革的历史贡献远不止那几首语录歌。至少出自他的笔下的还有三首主题歌，每首都可用于文革剧的片头、片尾或是插曲。《我们走在大路上》是个四拍子的进行曲，和《国际歌》一样，从弱拍开始，正如歌词所写，‘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全曲豪迈奔放，‘革命气势势不可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遗憾的是，十年后，这个方向被拨乱反正，永不翻案的邓副主席在经济方针上采用了和毛主席对立的方案。虽然歌声尚在，但魂灵已去。也许这就是人类社会否定之否定的发展规律。

另一首《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河深海参不如阶级友爱深。千好万好不如社会主义好，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这首歌也是每会必唱。《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由于它的旋律近乎舞蹈，居然被东北同胞配上了类似二人转的动作。几位革命战士身穿绿军装，手持红宝书，右手抚前胸向外伸开，双脚略甩，边舞边唱，被世人称作忠字舞，至少在华北地区流传一时，成为街头一景。

王双印创作，贾世骏演唱的《大海航行靠舵手》则是另一个主题歌。‘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语录滋润和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乐曲也健壮高亢。说得真好，不能再好。如今红太阳已经陨落到纪念堂中，党也演变成三个代表的富人党，捍卫着一部分先富起来的精英的利益。

热烈歌颂主席的还有一首蒙古民歌《我们心中的红太阳》，‘敬爱的毛主席，敬爱的毛主席，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我们有多少贴心的话儿要对您讲，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对您唱。千万颗红心，……，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这赞歌对主席的热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西方民主国家的眼中，不知多么肉麻费解。我们宣传队的几个同学曾把它变成舞蹈，成了队里的拳头节目。

在文革初脱颖而出的还有萧华词，晨耕、生茂等作曲的《长征组歌》。著名歌唱家贾世骏，马国光和马玉涛等都在其中的领唱。老实说，从艺术的角度，我很欣赏这部作品。每段的曲子和当时的地域、心态配合默契，有低沉，有高亢，有快乐，有忧伤。1967年初听说萧华被双规，于是《长征组歌》 开始被搁浅。67年8月，在上海的黄埔江畔，偶然听到了高音喇叭再次播放，于是我们知道萧华将军又被解放。

在党的九大之前，有两首歌成了最好的献礼。一个是《欢欢喜喜迎九大》，前奏中使用了锣鼓，增添了喜庆。（33321216，11165653， 235165321151 151）‘葵花朵朵向阳开’，间奏（11216，11216111）， 全国人民迎九大，迎九大，……。’可惜我对这首歌的记忆已经残缺不全了。还有一首藏族歌曲：‘高不过喜马拉雅山，长不过雅鲁藏布江，’用喜马拉雅山和雅鲁藏布江来歌颂党的英明和主席的伟大。九大是党的盛会，会上奠定了林副主席接班的历史地位。可惜不到两年，接班人客死异乡，成了温都之鬼。九大留下的另一首歌是《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这是毛主席的原话。5-56321， 35171215---， 1-5-6316，1653521---。 现在看来，这口号的后边掩埋着党内不团结的危机。

1971年一月，毛主席指示‘不当老爷兵’，高校师生在数九严冬到山区拉练。这时唱过两首歌，《野营训练好，全连志气高》和《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在一起》。 记得海军学员唱得最凶，大概应为李、王、张都是林副主的人。班上还有个学生是海军参谋长的女儿。

有一首红卫兵歌曲是：‘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大风浪里练红心。……’。另一首来自内蒙，‘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从草原来到天安门。’这首歌的旋律没有太多的火药味，轻松欢快，好像他们是一起骑着马过来的。还有一些不见经传的歌曲，如《红卫兵》歌，‘拿起笔做刀枪’； 如《16条》歌，‘你说那个16条为啥这样好？造反派听了志气高。’，‘反帝比反修，砸烂苏修的狗头。’

在我的印象里有这样一个镜头，1966年10月，当我从江西医学院的宿舍到食堂去用餐的时候，高音喇叭里播放着《革命熔炉火最红》的女生弹唱。‘革命熔炉火最红，毛泽东时代出英雄。王杰同志好榜样，一颗红心为革命，一颗红心为革命。’曲子欢快活泼，前奏是1-1121321-765761-656532132111。当时我情不自禁地沉湎于在革命风浪里锻炼成长的惬意，似乎我也正被熔化在这座老君炉中，向往着雷锋和王杰式的英雄。革命的舆论和歌曲的感染力竟是如此之强，当时的青年竟然糊里糊涂地跟随着主席， 朝着一个弥漫不明或者是根本错误的方向，浪费了10年的青春。

到了70年代初，每天早晨，北大200号的高音喇叭都要播放一阵双簧管的前奏， 人们似乎感受到海上涟漪潋滟的金色波纹，然后引发出吕文科的歌声，‘彩灯把大海一样照亮， 幸福的喜讯传遍了整个海疆。’356—5615321612365，， 653-521235653212--。 战士沉醉于主席来到军舰上的喜讯和幸福。另一首则如冉冉的日出，‘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灿烂的光辉照耀大地。’1-653561--，25321655。

除了这些主旋律，当时流传着几首外国歌曲。比如越南的《中越友谊歌》，‘越南中国山连山， 江连江，共临东海我们友谊像朝阳。’歌曲显得愚笨生硬，又有点颠三倒四。出于对异国文化的好奇，我还是把它全部唱会。此外还有一首《解放南方》和一首战地歌曲。

西哈努克亲王词曲的《 亲爱的中国》也流传一时，‘亲爱的中国呀，我的心没有变， 我永远把你怀念，……’像一个羞涩的少女，倾诉着对一个大男子的爱慕。 当时他还没意识到党的好哥们波尔伯特同志正在使高棉人生灵涂炭。

与朝鲜有关的歌曲不多，主要有电影《卖花姑娘》和《 摘苹果的时候》的几个插曲。 后来又有了《金刚山之歌》。和阿尔巴尼亚相关的有‘海内存知己， 天涯若比邻，远隔千山万水，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还有一首模仿《莫斯科-北京》的歌，《北京-地拉那》。歌词里有‘万岁毛泽东，万岁厄恩威尔霍查，万岁英明伟大的党，万岁北京地拉那。’另一首流传不广的歌是《一手拿镐，一手拿枪》。

栾桂芬的女中音独唱《 医疗队员到俺村》描述了一支援非的医疗队的故事，歌曲亲切富有内涵。进入70年代后，广播里又多了《北京颂》和《祝酒歌》，大概是李光羲老师唱的。歌颂了北京是世界革命的中心，预祝着文革的伟大胜利。同一时候，还流传了女生表演唱《姐妹们喜晒战备粮》，几个年轻姑娘，头戴斗笠，手持簸箕，在舞台的场院上晾干新收的麦粒。53561126535765--， 3176165265352---，3356765612612---， 562765321-。

1974年我在北京显示仪器厂参与开门办学的时候，一部新电影《闪闪的红星》进入了市民的生活。军旅歌手李双江靠一首《小小竹排》响彻大江南北，威名远震，后来晋升到将军。另一插曲《映山红》则黯然失色，未得传咏。


文革中，青年学生经常访贫问苦，吃忆苦饭，唱《忆苦歌》。‘天上布满星，地上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最后要强调阶级斗争，天下乌鸦一般黑，防止资本主与复辟，不吃二遍苦，不受二茬罪。《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则从另一个角度教育孩子，在旧社会人有多穷，吃糠腌菜破衣衫。我对这首歌一直没有兴趣，无论是词还是曲均非上乘之作。

到了文革快收尾的时候，从上海传出了《文化革命就是好》这支连喊带叫蛮不讲理的歌曲，说它是歌曲，也算抬举了。此间又出了几首提琴曲， 《红太阳光辉把炉台照亮》，《千年铁树开了花》等。后者描述的是部队里的赤脚医生用针灸的办法治好了一个哑巴。严格说来，有些夸大。这题目应当是《一棵铁树开了花》，否则中国就应当没有哑巴了。

此外还有几首儿童歌曲，《我爱北京天安门》来自南京幼儿园，《我在马路上捡到一分钱》育儿拾金不昧。还有那首《泉水叮咚响》，80年代初，还听我儿子站在炕头表演过。

说到火红的歌，不得不提到样板戏。 它们虽然是戏，但在文化娱乐极端贫乏的时期，百姓们不顾板眼，把它们当歌唱了。如同本来是道菜的豆制品在粮食短缺时被当成窝窝头吃了。限于篇幅，不予赘述。

从60到1976年的火红的年代是以一曲河南梆子《大快人心事，打倒四人帮》而告终的。红旗如海，红歌如潮，不管你是否愿意，人们都被深深地抛进到一个红色的海洋，有的被淹死，有的被呛伤，有的身陷囹圄，有的做回黄粱美梦。在中国，人们体验了什么是从物质到灵魂的全面垄断。 他们被伟大领袖的一根魔杖激发到腾云驾雾的悬空寺中，停产听课，运动斗争。分为两派的人们热气冲冲心甘情愿地为伟大的祖国做了10多年的负功，积累了天文数字焦耳的负能。

中国领袖的伟大在于他能掌控人们的大脑意识，让他们按照预置的模式去思考，去判断。人民则像吸入了过量的摇头丸或马若汪那，连续数年处于极度的亢奋与梦幻之中。七亿人民口诛笔伐，刀枪相见，争来斗去，闹腾了10多年，最后期盼的竟是一个硕大的肥皂泡的破灭。然后还得靠黑猫白猫、让少数人先富、摸着石头过河去找回民族的过去。

□ 读者投稿

华夏文摘第一一五四期(cm1305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