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面臨著,也許是我們國家,在我們這一生當中最重大的抉擇,是要留在改革的歐盟之中,或是脫離歐盟,」時任英國首相卡麥隆。
回到最初原點,卡麥隆真的有必要發起脫歐公投嗎?
「我想這可能是一個首相,所能犯下最慘烈的自作孽下場吧,這可能是英國政治史上首見,其實這根本是不必要的,卡麥隆放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超出他所能控制,造成了今天的結果,」Business for New Europe主席 Roland Rudd(留歐派)說。
「我認為卡麥隆錯估事實,以為這個公投結果已是他囊中之物,因而沒有在事前與其他歐盟領袖商討,是否還有脫歐公投以外的其他選項,」英國保守黨Daniel Hannan(脫歐派)說。
「卡麥隆說他會贏得公投,(他很有信心),是,非常有信心,」法國駐英國大使Sylvie Bermann說。
「有外交官員告訴我們,在2014年布里斯本G20大會時,卡麥隆說他會贏得脫歐公投,而且是以70%比30%的支持率大勝,是這樣的自信心,拖累了對歐盟談判應有的立場嗎,卡麥隆可不可能拿到更好的協議呢,」英國金融時報記者George Parker說。
「所有英國人能夠接受的條件,能夠說服別人的條件,都不為歐盟所接受,這是關鍵,所以那些主張 "留歐能得到更多","留歐能夠得所謂緊急剎車權","留歐能暫緩難民進入"等等,我認為這些說法都不切實際,」BlackRock首席宏觀策略師Rupert Harrison(留歐派)說。
「我心裡堅決認為脫歐會勝出,是在卡麥隆從歐盟回來,卻連一個新條約都沒有帶回來,我們(脫歐派)認為明顯代表著,如果在公投前的條約是如此,要是我們再投留歐,條約怎可能會變,」英國保守黨Daniel Hannan(脫歐派)說。
2016年2月,英國就歐盟成員國資格重新談判,歐盟同意英國保留其在集團內的「特殊地位」。
「卡麥隆向歐盟要的太少了,因此到最後,只仰賴梅克爾,超出她所能給的條件,梅克爾不可能為了救你卡麥隆,脫離國內政治惡鬥,而放棄歐洲一體化,」英國工黨Peter Mandelson(留歐派)說。
這是卡麥隆的第一個失算,沒有為留歐陣營取得更有利的籌碼,第二個失算,是低估了Boris Johnson的殺傷力。
「其中一個最大的未知變數,就是倫敦市長強森,因為司法大臣戈夫沒那麼關鍵,戈夫的立場也沒那麼難預測,但是強森的立場卻是如此未知,」BlackRock首席宏觀策略師Rupert Harrison(留歐派)說。
卡麥隆失去了強森,但卡麥隆仍舊以為,他能夠以一連串,"脫歐將對經濟帶來災難"的說辭,打擊脫歐派。
在絕望中,英國首相卡麥隆和財政大臣奧斯本,不停的警告著脫歐的災難,最著名的詞彙,就是「懲罰預算」,「我從來沒想過使用這樣的戰略,就是這樣只重覆說著同樣的話,而且一直一直說著同一句話,尤其是說的這些話,根本就沒用啊,」英國工黨Peter Mandelson(留歐派)說。
轉眼到了5月27日,英國脫歐公投必須遵守「簾幕規則」(Purdah),也就是公投前28天,中央和地方政府不得印製文宣,避免影響民意。脫歐派此時放出了最有力的武器,「難民」議題。
「我們脫歐派主張的優點是,拿回主導權,就能在難民問題上設限,」前倫敦市長強森說。
然後卡麥隆又做出了另一項指示,不要對強森進行個人攻擊,對某些人而言,這是卡麥隆在脫歐一役上最大的失策。
「讓我們一起,使6月24日,成為英國獨立日,謝謝各位,」前倫敦市長強森說。
「我很驚訝,為何留歐派,沒有對司法大臣戈夫和強森痛下殺手,」Vote Leave執行長Matthew Elliott(脫歐派)說。
「我們沒有對強森進行攻擊有兩個原因,其中較小部分是期待在公投結束後,黨內能夠回歸團結,但真正最主要的原因,卡麥隆認為若加大攻擊力度,會引來飢渴的媒體大作文章,無止盡的報導"卡麥隆要對付誰","誰會成為下一個保守黨黨魁","誰會成為下一個首相",這樣會模糊焦點,把話題導離你真正想訴求的重點,」卡麥隆公關主任Craig Oliver(留歐派)說。
事實證明,卡麥隆的決策,全都錯了。脫歐公投後,卡麥隆下台了,英國迎來新首相,國家卻依然分裂。
「我為了這件事奮鬥了26年,脫歐成功是我此生最快樂的事,我從未如同此刻這麼樂觀了,平心而言,我必須承諾英國人是受到了一點驚嚇,但是這個驚訝呢,是突然驚覺自己又重新拿回控制權了,」英國保守黨Daniel Hannan(脫歐派)說。
英國未來會如何仍有待觀察,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這個2016年的大事件,永久的改變了英國歷史。
《英國金融時報》好文選讀
《對民粹主義最好靜觀其變 因為他們最不善長的就是治理》
主流的未來不在遊行的群眾中,而在靜觀其變的耐心中。等狂熱過去,治理能力將成為寶貴的政治資本。
綠洲樂隊(Oasis) 1996年在內布沃斯(Knebworth)舉辦的演唱會是“互聯網誕生前人民的最後一次盛會”,樂隊前詞曲作者諾埃爾•加拉格爾(Noel Gallagher)最近沉思道。自那之後,技術將文化擊得粉碎。
大規模群體性活動讓位於個人娛樂:“那樣的盛會不再重現並非巧合。”
只不過那樣的盛會又出現了。
去年夏天反對英國公投脫離歐盟的游行和上周反對美國新任總統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的遊行,都給人一種盛會之感。雖然遊行人群對待自身訴求是認真的,他們也顯示出了社群媒體力量的一面,網上發布自拍照,個體(有些人對政治只是略有些關心)在集體中尋找認同。
回想一下,傑里米•科爾賓(Jeremy Corbyn)就是以類似的方式被推上工黨黨魁之位,然後你就會明白,人們可能是在轉而從政治中,尋找他們無法再從文化中獲得的集體經歷。
只要主流政治家(他們肩負著這一任務——對近來掌握了制勝訣竅的民粹主義運動發起反擊),不對這些抗議做過度解讀,所有這一切都有屬於它的位置。
政治抗議就像性行為:有積極性的一小部分人承包了絕大部分。
冒著1月的嚴寒去聲討另一國的總統,需要一種非常罕見的公民使命感。
群體具有欺騙性。參加1996年那場盛會的多數人並不喜歡綠洲樂隊。更加情有可原的是,上周末的多數人也並不是在遊行。政治中的一條法則是,不要把籌碼押在走上街頭的一方。
儘管英國沒有議會外政治的傳統,但這種政治即將興起,特別是如果出現煽動性的“硬脫歐”的話。
在最好的情況下,面對民粹主義的絕對票數優勢,議會外政治會無能為力。在最差的情況下,這種政治會用錯誤分散溫和派的注意力,並將溫和派與尼克森式沉默的大多數眼中的瘋狂邊緣人士聯繫在一起。
這些風險還不是最嚴重的。由於一些不明原因(或是因為遊行人群中的青年),抗議活動關注於文化認同層面,而非物質層面。他們反對脫歐的根本原因是此舉的本土主義色彩。
他們與川普的主要爭論在於他對女性和少數族裔的態度。一場反民粹主義遊行即是一場捍衛首要原則的遊行。
在文化戰爭中有必要保持這種警惕。即使過去一個世紀,人類在自由主義方面取得的成就在今後幾年只是邊緣處被侵蝕,那也將讓許多人的日子變得不好過。
如此,你必須問這樣一個問題:這是不是反對制度最有希望成功的一條戰線?請記住,戰鬥的目標是爭取那些可能倒向任何一邊的邊際選民,他們在2016年支持了民粹主義者,但心存愧疚。他們不是特別反感民粹主義運動令人不悅的文化品位。但他們可能會遲疑於對他們經濟生活或安全感的破壞。
英國即將為了外部生意把44年來與龐大歐陸的經濟融合攪得亂七八糟,而這份生意原本是可以在歐盟內部培養起來的(問問德國人就知道了)。保障世界和平的美國,似乎正著手戰略收縮,而且要轉而反對所有的經濟學家都支持的一件事——自由貿易。
如果現實能證明這些決裂是愚蠢的,如果邊際選民因利益受損,政治的天平或將傾斜回來。
民粹主義者最不擅長的就是良好治理這件單調乏味的事情。
在本能價值觀和群體忠誠的競賽中,他們信心十足,也有人數優勢。
何必在他們的主場跟他們對陣?
大多數白人女性聽過川普關於女性的粗俗言論——但還是投票支持他。身份政治的問題在於,你無法掌控人們真正珍視哪種身份。相比之下,所有人都希望富有和安全。溫和派要麽可以支持這些基本原則,要麽可以全身心投入反主流文化,兩者不可兼得。
“未來屬於群體,”唐•德里羅(Don DeLillo)在小說《毛二世》(Mao II)中寫道。他將揚基體育場(Yankee Stadium)一場集體宗教婚禮的群情激昂與體育場外平淡乏味的生活——人們“聞一下自己的襯衫,然後扔進髒衣籃中”——作對比。誰能不參與集體的盛況?
實際上,多數人都能不參與。
上周末,邊際選民在家裡洗衣服。邊際選民從不參加遊行,狂熱的人群可能會讓他們緊張。主流的未來不在群體、“社群組織”或者“一種新型政治”中,而在靜觀其變的耐心中。
民粹主義的主張即將受到考驗。等到現實將他們擊穿之時,擁有治理能力這一單調品質的聲譽,將成為寶貴的政治資本。訣竅在於,在此之前,不要因街頭政治的瞬間魅力而丟棄它。
《英國金融時報》好文選讀
FT社評:必須認真對待川普的保護主義
川普總統任期的最初幾天證明,他的貿易保護主義不僅僅是擺擺姿態。現在的問題在於,在認識到其謬誤之前,他會走多遠。
更新於2017年1月25日 12:48 英國《金融時報》 社評
多數政客不論是否會踐行自己所宣揚的內容,都把“保護主義”用作一種侮辱。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卻不是這樣。當這位美國總統在其就職演說上表示“保護會帶來極大的繁榮和實力”時,他是在提議對貿易政策實施多年來最大幅的調整。周一,他又宣佈打算就《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重新談判,並退出幾近完成的《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簡稱TPP)。通過宣佈上述意向,川普釋放了這樣的信號:徹底拋棄美國兩黨共同奉行的近期美國貿易政策。
這些具體展現川普重商主義執念的事態會如何發展,還有待觀察。不過,退回到將全球經濟視為零和遊戲、將貿易赤字視為貿易夥伴作弊的初步證據、以及訴諸貿易保護主義,是嚴重的倒退。
目前仍不清楚川普通過重新談判到底能實現什麽。沒錯,美國可能會對《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做某些實質性修改,這些修改儘管具有破壞性,但不會讓該協定徹底瓦解。他或許會修改該協定的“原產地規定”,從而讓加拿大和墨西哥更難用產自其他地區(尤其是中國)的進口產品,來生產隨後會銷往美國的商品。美國政府或許還會改革或廢除那些會限制“買美國貨”政策的採購規定。所謂“買美國貨”政策,是指在公共合同中偏向美國國內企業的政策。
川普曾威脅要對來自墨西哥的商品徵收35%的關稅,然而他將會發現,這類激進的措施實施起來難度要大得多。就算他完全撕毀《北美自由貿易協定》,恢復美國向世貿組織(WTO)所有成員國提供的“最惠國”待遇,關稅通常也會大大低於35%。
從這一點來說,川普的選擇就變得越來越具有破壞性了:從實施緊急關稅,到在WTO裁定這種行為非法時對其無視,再到完全退出WTO。這會令過去70年全球貿易政策的架構徹底崩塌。
不會有任何國家從此舉中受益,美國是最不會受益的一個。供應鏈會被打碎,從而推高成本並減慢創新。對美國消費者而言,商品會變得更加昂貴。從農業到服務業,美國自身的出口也會受到破壞。
而延伸至貿易以外的、美國與其他國家的關系也會遭遇極大壓力。其他國家只要還有任何理智,就會嘗試自行在彼此之間打造新的貿易協定。TPP成員國之一澳洲已經傳達了想要在沒有美國的情況下推進該協定的意願。不過,考慮到美國在支撐和治理全球貿易方面發揮的關鍵作用,依然存在報復性貿易保護主義的風險。
川普將美國製造業崗位的減少歸咎於貿易。但這種崗位流失是一種大面積的全球現象,即使是持續貿易順差的國家也不例外,它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因於科技創新。迫使工業生產回流美國,可能會為美國的機器人而不是工人創造工作機會。
川普貿易政策的完整面貌仍未成型。比如,目前仍不清楚他是反對所有自由貿易協定,還是只是反對多邊貿易協定,或反對與低薪國家達成的協定。他最糟糕的直覺會在他自己的政府或美國國會遭遇多大的阻力,也不得而知。川普總統任期最初幾天證明瞭的事情是:他不僅僅是擺擺姿態而已。他確實認為貿易保護主義會讓美國更富有。如今的問題在於,在他和他的國家認識到他的謬誤有多大之前,他能走多遠。